远离麻烦(第3/10页)

——哦!她说。就像她一直在等着别的什么人。

——我醒了,他说道,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小木屋的那个人想要喝水,我给他弄了一些。

——你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或更久。鲁比说道。她把门移开,让他进来。

艾达盘腿坐在火边的地上,当英曼进来时,她抬头看着他。黄色的光照在她的脸上,黑色的头发披在肩上。英曼一直认为她是男人们所能见到的最美的女人,他立刻就被她的美貌震慑住了。对他来说,她过于美丽了,以至于感到面颊发烧。他把一个指节压在自己眼睛的下面,有些手足无措。他脱下帽子,除此几乎没有什么礼节适用于暴风雪中的印第安小屋,至少没有他知道的。他想他最好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但在他还未完全打定主意并将背包放在角落之前,她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做了一个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忘怀的动作。她将一只手伸到他的背后,把掌心放在他的腰部,而将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肚子上。

——你在我两手之间显得这么瘦。她说道。

英曼想不出该做什么能使自己日后不至于后悔的反应。

艾达撤回手问道:你最后一次吃东西是在什么时候?

英曼计算着。三天,他说道,或是四天,是四天,我想。

——嗯,那么,你一定饿得不会去在乎烹饪了。

鲁比已经把一只火鸡身上的肉从骨头上撕了下来,将骨架放在火上的一个大罐子里,为斯特布罗德熬汤。艾达让英曼坐在火炉旁,递给他一盘撕下来的火鸡块,让他先慢慢地啃着。鲁比跪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照料着汤罐。她用一根搅粥木捧将汤上灰色的泡沫撇去,木棒是她下午用一根白杨树枝削成的,因为没有适用的山茱萸。她将泡沫甩在火上,发出了咝咝的声音。

当英曼吃火鸡块时,艾达在做一顿真正的晚餐。她把晒干的苹果圈放在水中,当它们在浸泡时,她用从一条肥肉上弄出来的油脂将剩下的玉米粉炸成楔形的小饼。玉米粉被炸脆了,边源呈现棕色,她把它们取下来,将苹果圈放在平底锅中颠着。她盘着腿,身子前倾,专心地烹制食物。英曼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他还未习惯她穿裤子的样子,但他发现裤子可以使她自由地做出各种姿势。

艾达做出来的饭油腻且泛着红褐色,散发出柴烟和猪油的味道,这正是临近冬至时常吃的那种食物,那种为日短夜长的季节提供慰藉的食物。英曼马上狼吞虎咽起来,就像他这种饥饿的人该有的样子,但之后他停了下来,说道:你们不吃吗?

——我们吃过晚饭了。艾达说道。

英曼不再说话,继续吃了起来。在他吃完前,鲁比判断,鸡骨架里的所有营养已经进到汤里了。她用一个较小一些的罐子盛了半罐子汤。汤里含有野生动物的生命力,油腻而浑浊,颜色就像在干锅里烤过的果仁。

——我去看看他能否喝点汤。她说道。

她提着罐子向门口走去。在她出门前,她停了下来说道:该给那个伤口换药了。我要在那儿陪他一会儿,也就是说,我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鲁比走后,木屋显得更小了,它的四壁挤压过来。他们两人谁都想不出太多的话来。一时间,年轻男女单独相处的所有古老的束缚纷至沓来,使他们感到颇为尴尬。艾达在心里对自己说,总有一群老太太在旁陪伴监督、使你不得不循规蹈矩的查尔斯顿或许只是一个虚构的地方,与她所在的世界毫不相干,就像是世外桃源或普洛斯彼罗(莎士比亚剧作《暴风雨》中的人物——译注)的岛屿一样。

为了打破沉默,英曼开始称赞起这些食物来,就像他是在星期天的晚宴上一样。但他甚至还未赞扬到火鸡就感觉有些愚蠢,于是便停了下来。然后,顷刻间,渴望涌上他的心头,以至于若不闭上嘴巴并将思维引向他更好的方向的话,恐怕就会全部化成惊人的语言喷涌而出。

他站起来走向他的背包,抽出巴特拉姆的那本书拿给艾达看,就好像它是某种证明。它卷成一卷,用一根打着蝴蝶结的脏绳捆着,几个月来,它湿了干、干了湿好几回了,现在看上去污秽古旧得足以包含一个逝去的文明的所有知识。他告诉她它如何支持他走完这段旅程,他如何在无数个夜晚、在孤独地露营时在月光下读它。艾达不熟悉这本书,英曼便向她描述这本书,称这是一本关注这个世界的每个部分以及其中一切重要东西的书。他对她讲述了自己对这本书的看法,即它近乎神圣,非常充实,以至于人们只需随意翻看且只读一个句子,就能从中获得启发和喜悦。

为了证明他的观点,他拉了一下蝴蝶结的一端,展开这本软塌塌的无皮书。他用手指点着——同往常一样——从描述爬山开始,然后便洋洋洒洒将大半页的句子大声念起来,在他读着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盼着它的句号,因为它所描绘的似乎全都让人联想到性,而这使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且几乎使他的脸涨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