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史前形态(第11/20页)

他刚刚还冲撞了他的对手,闻了闻篮球,在别人的,后来在自己的汗味中喘着气,还被拦腰抱住一次,被体格强壮的劳费尔挡在了一边——遭燕群丢弃的独燕越来越多地飞离它们在河岸边的洞窝,远远飞至河中心的上方,从那里加快速度飞回来,好像那里有一道隐形边界。它们腹部是白色的,比别处的燕子肥胖,个头要小许多,整整一天以及随后的每一天都在重复这种长短两节拍的运动,有时会遇到一只亮白色的鹰沿着河流巡游,燕子便随着它飞上一段路程。

在这个时空中,有着持续永远的现时,有着持续永远的万物共享的世界,有着持续永远的可居住性。这种现时是一种无所不包的现时,曾经被爱的死者一起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最遥远的爱就隐藏在一个可以进出的相邻空间里,而且欢快乐观;这万物共享的世界是一个别样的所在,那里不再有逃离和归去的压力,但也不会强迫人融入老辈居民的习俗;这里的可居住性是一种整个地区的住房和工作场所的可居性,在内部空间不施加习俗压力的情况下,个人的特立独行成为了可能。

秋日的阳光不强,或者说热乎乎的,或者说在相距很远的水面上的某个地方闪着亮光——至少这秋日的太阳不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司空见惯的、背后或眼前的光源。在露天已摆好餐具的桌子上,树叶纷纷地落在一个个盘子里,或者大批地漂向河流下游;或者根本就不是树叶,而是作为鸟儿,从草地飞回灌木丛里,突然停在一团飞旋的惊恐中,作为人间的动物向完全不同的方向窜去,是青蛙脑袋,在那一片片黑乎乎的沼泽水滩里,它们流动在那黄色落叶层之间,或是野兽,它们远远地逃入低洼地里,在枪声中翻滚着;或者说它们归根结底无非全都树叶而已(比如从树上落下的鸟儿,在风中无非脱落的树皮)。

在这一时间里,发生的这样的事情,并非仅仅是凑巧分不清这种种细节的人自己莫名其妙地搞混了。这样的事情是对其自身的强制性提示。就像整体而言一个大轮回(“年轮”)中的季节一样,这样的事情从个体看来,无论对什么样的观察者来说,都会从一个个单一的时间流程转换成形形色色的空间事件:乍一看时是种种混乱,但之后却作为外部的转换而受到欢迎,其间在一个深深的观察空间里,凭借奇妙的自然现象,植物遭遇了动物以及人,未显现的遭遇了正在那里发生的,“一如既往,独一无二”。这样的情景既使索尔格的特殊故事与北方秋日的遭遇转化为一,又从这个人的故事回归到一个时间的苍穹里,这位忘却自身的人也依然置身其中,没有命运,但也没有缺憾(完全从变换不定的感觉中解脱出来了)。

在这个地区,甚至有一个确切的地方(索尔格天天在画它)。在那里,充满希望的世界历史在他眼前一目了然地演进,再也不会发生什么暴力甚或突发的事情。这个地方并非一开始就作为地点或地段而引人注目,它是伴随着持续不断的绘画的辛劳才形成的,并因此而变得可以描述。

那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地区的中心,之所以被索尔格选中,是因为前景中的一条地震断裂带和后方远处一片黄土梯地的残留。这个中心没有显露出任何特别的表面形貌,就连一个小小的泥洼地也没有,他只是在一种填充的冲动下才顺带画下了它。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在不经意间成了一个相当独特的地段。它几乎没有树木或矮树,是一片平展的草原。草原上有几处小屋,屋前横着一条笔直的路。它的后方地带与一片稀疏的原始树林相接,但是却相距得如此之近,谁都可以看进去,而对画画的人的眼睛来说,前景上那许许多多分别可以感知的小形态本身则与荒野截然分开,犹如一道小菜园的镶边:这两个地段与这里的地貌形成鲜明的对照,而在它们之间,这个不成形状的中间地带虽然与之延展在同一块平原上,却像沉陷下去一样,是在这些星期的进程中形成的一条地带,最终成为一个人类山谷的范例,存在于一种可能而永恒的宁静中。

印第安人天天驾着车穿行在这个浸在秋日阳光中的地带,或向左去劳作,或往右回家去。他们的孩子也一样,每天早晨一个一个地从那里去学校,每天中午又在那里成群结队地回家:这里发生着他们那没有其他事件的生活进程;谁从这一边踏上这个舞台,那他补偿了他在另一端正好要离开的这个舞台;如果这些人在途中相遇,一起待上一会儿,然后又各自走开了,那么他们只是去往庄园的路上,总是在村子的公共区域里。载货汽车后车厢里汪汪吼叫的狗是他们带出来溜达的家养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