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分 贝尔的报复(第10/14页)

剩下贝尔独自跟劳伦斯一起,她没有任何可说的,她伸出手,他让她在他的胳膊上停留了一下。他捡起地上的玫瑰和小袋子,递给她,然后就冲出去找海蒂了。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他们两个的消息。

贝尔的飞蛾在她的胸腔里挥动它们刀片一样的翅膀,她疼痛万分,她的身体已没了力气。她闭上眼睛,忽然之间,她来到一片半意识之下的黑暗之中,她知道,她再也无法从这里回去了。她梦见有人在敲门,她在劳伦斯住的那种房子里,她的身体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那样强健。贝尔无力地游走在各个房间之中,用力地大口呼吸着空气,感受着血液中的氧气。她打开大门,天空在下冰雹,冰雹砸在门廊的栏杆上,砸在屋檐上。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暴风雨中她听不出那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贝尔!”

她希望这声音能够消失。

“贝尔!贝尔!”

她醒了,她的幻觉却在继续。

“贝尔!”

她身子太过虚弱,无法去开门。她的眼睛睁不了几秒钟便又闭上。“请停下来。”她轻声说,“请停下来。”

“我是威利。你在里面吗,姑娘?”

威利,那个屋后有片森林的神婆威利——现在我知道我在做梦了,贝尔心想。

有东西摔在客厅里,她听见木头破裂的声音,然后有个人在说话。

“这里没有灯吗?什么东西这么臭?”

接着是脚步声,还有人在摇晃她的肩膀。

“贝尔!我的老天爷,贝尔?”

她睁开眼睛,看见海蒂的脸在她面前,身后是威利。

“她还活着。”海蒂说。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一片混乱的灯光与手掌,她听见鸣笛,街道上的吵闹声。一个面罩盖在她脸上,针管插进她的胳膊里。她睡着了。

贝尔在各种难受中醒来:她的脸很痒,氧气面罩的塑胶边贴在她的脸上,使她的皮肤发痒。她的嘴巴很干,手上打针的地方很疼。她动一动手指就能看见针管在皮肤底下移动。我们是多么脆弱,她想。床边的仪器亮着绿灯、红灯,平稳地哔哔响,所有这些都只为了让她的身体保持运作。

病房里没有一扇通向外面的窗户,墙上的一半面积是玻璃,面对着一条忙碌的走廊。海蒂拉了一张凳子,在病房外的玻璃窗边睡着了。她的头往后倾斜,靠在椅背上。有人给她盖了床毛毯,只看得见她的脸。看啊,贝尔想,正如她小时候在校车上那样,这是我的妈妈。贝尔本想感激地大声呼喊出来,海蒂的眼镜滑到鼻子下,她醒来脖子会疼的,她应该枕个枕头。

贝尔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护士台上方的表只显示是十一点。护士们在她的病房外匆忙地走动,不过这也无法说明时间。海蒂在睡觉,同样也不能说明。贝尔的飞蛾安静了,她可以感觉到它们在她胸膛内,这群长了刀片翅膀的东西此刻犹如山洞里沉睡着的蝙蝠。

一个戴着手术口罩的护士向贝尔的病房走来。海蒂醒了,她对护士指指贝尔。那个护士摇头,然后一个人进来了。海蒂站在窗户边,手放在玻璃上。贝尔举起手向她打招呼,海蒂对她点点头。另一个护士过来了,她把手放在海蒂肩上,然后递给她一杯热水。看见海蒂这样温柔是多么让人惊讶的事。

护士告诉贝尔,她已经在医院躺了三天了。她现在正在隔离中,直到她的病情不再传染才可以离开——至少要三个星期,或者更久。她要服用一些药物把致病的细菌杀死,还要服用另一种药物把胸腔里的阻塞疏通。药物作用下她会常咳嗽,但不是以前的那种方式了。在她的肺功能恢复之前,她不能够说话,他们会给她一个黑板和笔记本。她很幸运,她差点就死了。护士在针管里加了些东西,然后睡意便向贝尔扑面而来,宛如一个要被水淹死的人。

沃尔特来看她了,他很害怕,他的眼睛很红,在贝尔的病房前像牢笼里的豹子一样徘徊。他一直就是这么害怕吗?他的样子看起来像要掐死护士似的。她挥手的时候,他走进了她的房间。

“沃尔特!”她说,“你不能进来!你会染上肺结核的。”

“你已经传染给我了。看看我的眼睛,看见它们多红了吗?还有我的牙齿。”

他张开嘴巴,他的牙齿都不见了,舌头上有个黑色的小球,像大理石子那样大。“那是什么?”她问。他告诉她,这是她的病,他把她的病从她的身体里吸出来,用力过大牙齿都被撞掉了。接着他把那黑球吞了进去,然后离开了病房。“沃尔特!”她在他身后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