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海蒂的出走(第13/14页)

一个女人拿着帽盒从走廊里走出来,她身后没有别人。

“打扰一下,女士。”劳伦斯叫住她,“女士?”

女人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打扰你,女士。我的妻子和孩子刚才在这里等我,我现在……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在卫生间里看见她们。”

女人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说:“我刚才的确看见一个人,我想她应该从前门走了。”

估计海蒂出去在车里等了。她累了,可怜的小家伙,她和露丝恐怕已经睡着了。劳伦斯过了马路,瞥了一眼他的别克:她们不在里面。

他又跑回火车站,售票员在窗口睡着了。

“先生!”劳伦斯说,一边敲着窗户。那卖票的惊醒了,眯起眼睛看着劳伦斯。他的脸色在荧光灯底下变成蜡黄色,脑门上出了汗,几缕头发贴在额头上。

“你想要什么?今晚没有票了。”他说。

“不好意思,先生,您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站在这儿,抱着一个孩子?就几分钟以前。”

“有,我看见过她。”卖票的人说。

“你知道她去哪了吗?”劳伦斯问。

“费城,我估计。买了一张十点二十三分的车票。”

“在哪个站台?”

“是十点二十九分,那辆车已经走了。”

“哪个站台!”劳伦斯嚷道。

“注意你说话的语气。”那人说。他在座位上往前坐了坐,“九号站台,但我告诉你那辆车已经走了。”

劳伦斯跑开了。九号站台上什么也没有:连个搬运工人、看门人,或是下班的指挥员都没有。他甚至听不见铁轨上火车轮的回声,看不见火车尾灯留下的光芒,只有一股烟味留在空气中。尽管劳伦斯还想在车里找找海蒂留下的纸条,或是她的行李箱,但他清楚,这空气里的烟味便是她留下的所有东西了。

凌晨四点钟,家里的大门打开了,又关上。奥古斯特瞥了一眼客厅,看见佛洛依德正在前厅脱鞋。这孩子正在往错误的方向发展,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还住在家里,出入鬼鬼祟祟,一大半的时间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奥古斯特猜得出他在干什么。他预感佛洛依德有一天回到家,说他把一个女孩的肚子搞大了,然后他的一生什么成就也没有,再也没有演奏过。奥古斯特试着站起来,但贝尔睡着了,她的头在他大腿上,好几个小时同一个动作,让他的腿都僵了。“佛洛依德!”奥古斯特小声叫他,尽量不吵醒女儿。“佛洛依德!”等奥古斯特站起来,佛洛依德已经上楼了。奥古斯特让贝尔睡在凳子上,然后走到客厅,他把剩下的甜酒喝完了,又抽了根烟。

奥古斯特在厨房的几个小时里,什么也没解决。不知道要给孩子们做什么早餐,没决定好是否让海蒂带他们走,也没想好他是否应该跑到巴尔的摩,把劳伦斯给砍成两半。他想象他们两人的对峙,尽管他还没见过劳伦斯。他长得应该挺帅,是个黄种人,当奥古斯特给他一拳后,他的血会从鼻子和嘴巴里流出来。但奥古斯特认为打一场不能真正解决什么。他无法忍受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他需要海蒂回来,解决她留给他的问题。

不一会儿,一楼都是烟雾。奥古斯特想,也许他要在这儿坐到天明。他无法面对卧室,但在天亮以前,他得到楼上去,要不然哪个孩子下来会看见他这么憔悴、宿醉未醒、这样无助的样子。

门外的街上,有发动机的声音。车头的灯光射进客厅,在灯光照进来的几秒钟里,奥古斯特看见地上散落的纸张,门口的鞋子,还有房角凸起的地毯。这样不好。不能让孩子们早上下来看见家里乱七八糟。他从椅子上挣扎起来,开始整理沙发垫。

门开了,门口站着海蒂,她一只手抱着玛格丽特,另一只手提着旅行箱。她的样子像个外来政客。

海蒂走进来,关上门。奥古斯特把沙发旁边的电灯开关打开。

“把灯关上吧。”海蒂说,“假如你不介意的话。”

他们在黑暗中看着彼此,一盏亮着的街灯把光照进窗内。

“那男人把你载回这里?”奥古斯特问。

“不是,我坐的士回来的。”

“从哪儿?”

“火车站。”

“他在哪里?”

“巴尔的摩。”

现在应该做的是羞辱她,或者给她一巴掌,或者把她赶到外面的黑夜里去。她居然扔下他和所有孩子,她的怀里抱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所有人都会认同,他应该对她做出一些残忍的事,但她已经走了15个小时了,在那15个小时里,他的生活如同一团散沙,碎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