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第18/28页)
宁佳认为你实在无聊。“我有这么大的女儿,我绝不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她也不永远对你凶神恶煞,她承认,她不能做绝,这是她发达不了的致命伤。其实,贝贝也不是三岁两岁了,会不明白她那些风流?但她却偏要维护最后这点面子。
“没办法,要不,我早出息了!”
她和那些头面人物厮混了这多年,她懂得,没有拿刀宰人的勇气,休想登峰造极。她说,那口吻并不是把你当成丈夫,因为对丈夫说这些话总是难堪的。而是看作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诉说衷肠。“我要是能撕破我这张脸,跟谁都睡的话,一个个在我手心里握着。然后我要是再能六亲不认,心毒手辣,整就往死里整,也许我今天是老板,而老板早打入阴山背后去了。”
所以,漂亮不行,还得有头脑,有了头脑也不够,还得要有一肚子坏水。所以,她压根儿仍是个有气无力的小人物,不过,只是那张脸使她不大肯安分守己而已。
你在炸油饼的锅前排队,望着在滚油里浮沉的物体,被筷子拨拉得你上我下,挤挤撞撞。你突发奇想,你也好,罗玉玉也好,宁佳也好,不有点象在锅里挣扎煎熬的样子么?一会儿膨胀发鼓,一坐儿泄气干瘪,最终也难逃被吃的命运。你悟到,谁让咱们一开始,就是随意可以揉搓捏弄的面团,让你方,不敢圆,让你圆,不敢方呢?
等你把早点买回来的时候,她也起来了。
你发现,宁佳未精心装饰以前,确实有点憔悴,年龄的痕迹就比较明显了。是啊!你不禁猜测:或许她意识到美丽不会永驻,总有一天,那张漂亮面孔要失去呼风唤雨的本领,趁着还没有完全贬值以前,把你从郊区弄到城里来,也算对你这些年的冷落和忍受屈辱的报答。或者,最终觉悟到人生只不过是环行路,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始发点,当中学英语老师,和那个并非不满意的丈夫一起时,不也有那种寒酸的快乐么?世界上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不都这样过的吗?
“宁佳,我没有猜错吧?”
她才不承认。“去去--”
你已习惯于不反驳,也许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也许耽迷于幻想之中,以假当真,也许这个女人还不甘心败退,撑着那份架子吧?
“好,好,算我瞎白!”
她只要眼睛一睁,电话也就跟着响了,只要电话一响,她就该忙得坐不住了。
“这事咱们没完,你不要嬉皮笑脸--”她迳顾对着电话嚷,根本不理会你端上来重新热过的豆浆。“我就不信北京城这么大,非你这个鸡蛋才做巢子糕?什么?老板?你以为除了他,就无他人可求啦!你记住,如今,什么东西都紧缺,唯有人,十二亿呢!永远不是短线物资。只要我张嘴,我不信会办不成!”
你劝她算了。
“去,去--”
她风风火火地忙起来,化装,找衣服找鞋,布置你今天要做的事,告诉你不必等她回来吃饭,然后跟还未起床的女儿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你追到门口,“宁佳,贝贝的英语期中考得不太好,你抽空给她补补!”
她火了:“你干吗的?你干吗的?”头也不回下楼去了。
你倒不为自己可怜,你为你这不甘命的妻子可怜。又要去卖那张脸,说不定卖脸还不止,不晓得还要付出什么代价?
相比之下,不敢有大欲求的罗玉玉,倒安生多了。因此,她哪怕得到一点点幸福,便会感激得恨不能对每个人磕头的。
可她为啥想不开,要寻短见呢?
……
“看在上帝的份上!”
“我没有理由拒绝一位体面的绅士,跟我谈话!”
“离他远点,我求你,玛姬!”
“吉米,请你原谅,我认为你这种要求是过份的。”
“我有责任保护你!无论如何你是应我的邀请作这次环球航行的。”
“我并不需要谁的保护,谢谢你的好意。在我的头顶上,有至高无上的上帝,我不是迷途的羔羊!”
“现在你这羔羊已经被狼抓在手心里。”
“吉米,你没有理由仇视桑切斯先生,他并未得罪你呀!”
推销员觉得嬷嬷的逻辑毫无道理,难道一定要有什么原因,才可以反对他么?我就是不喜欢他,我就是讨厌他,我一下子看他不顺眼了,不可以吗?我为什么要向他鼓掌?要对他致敬呢?
就因为他戴了一顶墨西哥人的宽边草帽?
你觉得这个小子有点无理取闹了。
“爸,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这部小说里一个满不论,什么也不在乎的家伙!”
“让我看看!”她要抢过这本书来。
“贝贝,快复习你的英语,你妈让我给你做鱼吃,让我陪你去烫头,顺便到洗衣房取回衣服,还要让我去替她到商店退掉那件上装,莫明其妙,不合适干吗要买?理由是穿起来太花哨了,贝贝,你妈妈什么时候怕打扮得过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