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集(第9/10页)

“我的英国助手时刻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这样他就能实时监控将专列导入支线了。他身边带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壮男子,这是预防万一,万一列车出轨——我们认为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因为铁轨的连接处到处显得锈迹斑斑——我们就仍然可以指望用手中的装备将列车矫正,让它继续行驶。我的助手在亲眼目睹专列顺利导入支线之后,他就已经尽到了责任,下面的事情就将由我负责了。我站在那个可以俯瞰整个矿井入口的地方等着,我也带着全部装备,就像我预备要侍候两位贵宾一样。你们来亲眼看看吧,我总是未雨绸缪,让自己永远有备无患。”

“专列快要驶入支线的那一瞬间,威廉·史密斯,就是那个司炉工,减缓了一下机车的速度,以便顺利入轨,然后就又全速行驶,他和麦克弗森,以及那个化名贺拉斯·穆尔的英国助手,一起跳下了专列,如果再不跳,那就太晚了。也许,就是这么一减速的动作,最先吸引了专列上两位乘客的注意力,他们忍不住探头透过窗户玻璃向外看,可是列车又再次全速行驶了,这打消了他们的疑虑。这种情形,让我不禁莞尔一笑,想想吧,他们该有多困惑啊。把你和卡拉塔尔先生换个位置想想,如果此刻你从自己乘坐的豪华车厢突然向外看,你猛地意识到你所乘坐的火车正全速行驶在一段生锈了的铁轨上,那是一段饱受岁月侵蚀的铁轨,铁轨又黄又红,早已朽烂不堪,你会做何感想呢!他们谈笑风生之间,在他们的脑海里一定会闪过一个念头,尽管很快,只是一闪而过,但一定会有这样的念头出现,在这条邪恶的铁路终点,不是曼彻斯特,而是死神,死神就在铁路的尽头等待着他们。但是此刻,专列像发了疯一样,全速向前行驶,在这条已经朽烂不堪的铁道上全力奔跑着,而列车的车轮在严重生锈的铁轨表面擦出可怕的尖利呲呲声和摩擦声。此刻,我离车上的乘客距离最近,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看样子,卡拉塔尔正在那儿祈祷,我认为他是在祈祷——我看见他的手上正在摆弄着一个念珠。另外一位乘客则像一头闻到了屠宰场腥味的公牛,在大声咆哮着。他发现我们正站在岸上观景,就像疯子一样朝我们不停地招手。接着,他就解开手腕上的手铐,顺着我们这儿的方向,把他的公文包从车窗里扔了出来。当然了,看到这一幕,他的用意是显而易见的。这里就是证据,如果他们能留下自己的一条命,他们将会承诺永远保持沉默。本来达成这样一种协议也无可厚非,如果条件允许,我们也是可以这样做的,但是,你们也清楚,生意就是生意,谁也不能破坏生意场上的规矩。况且,此刻火车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控制,当然,也超出了他们所能控制的范围。”

“当火车轰隆轰隆地驶过弯道,他们看见自己的前面,看见矿井黑洞洞的大嘴正在前面打着哈欠,戈麦兹停止了号叫。我们已经把覆盖矿井的厚木板全部清除干净了,矿井的入口处,我们也清理得十分干净,以备迎客。过去为了方便装煤,以前的铁轨本来就离矿井的入口非常近,所以我们不需要费很大的力气就铺好了支线铁轨的延伸段,这样专列就能直接和矿井的嘴顺利接吻了。实际上,因为这段距离还不是很合适,我们还有意在矿井口儿又多延伸了三四英尺长的铁轨。我们看见车窗上出现了两个脑袋:卡拉塔尔的脑袋在下面,戈麦兹在上面;但是他们二人都被眼前的一切吓得目瞪口呆。同时,他们已经无法收回他们的眼睛不住地向外面看。因为眼前的一切似乎已经让他们全身瘫痪了。”

“我非常奇怪,全速行驶的专列会怎样掉进我为它专门设计好的大陷阱里,于是我带着浓厚的兴趣观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的一个同事认为,专列肯定会出轨,而实际情况是,专列差点儿就脱轨跑偏了。然而,幸运的是,专列突然一头扎了下去,机车的缓冲器以巨大的冲击力撞上矿井坑道的一边。火车的烟窗飞上了天。脆弱的车厢箱体,以及专列的货车部分,全都挤压成了混乱的一团,机车剩余的那部分,就像人噎住了一样,在矿井口儿又停了一分钟时间,然后就掉进了深深的矿井。接着,整辆专列,前面的部分逐渐让位给中间的部分,中间的部分又逐渐让位给后面的部分,全都掉到矿井下面去了,构成整辆火车的所有部件,绿色铁皮车厢啦,燃烧着的煤块儿啦,列车上的黄铜构件啦,车轮,木质构件,还有软包箱,你压着我,我挤着你,最后全都报销了,整个专列就像是被一条大蟒蛇的嘴给吞噬了似的。我们耳边不停地回响着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你还可以分辨出火车残骸擦着墙的声音,到了最后,经历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从地底下传来了一阵低沉的闷响,这是火车残骸真正撞击到地面传来的声音。蒸汽锅炉好像是爆炸了,因为在这声巨大的闷响之后,又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很明显是冲击波在向我扩张,一层厚厚的水雾以及烟气慢慢地从矿井口向外扩散,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我们的身体周围就像是下了一阵儿雨。接着,那些水蒸气就变得稀薄起来了,渐渐地被夏日的阳光蒸发得无影又无踪了,哈特西兹煤矿又再一次恢复了它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