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8/10页)

美国。

美式口音他也会。事实上,他知道一件大多数英国人都不知道的事情——美国人也有好几种不同的方言,有的方言就比其他的还时髦。拿“波士顿”这个地名来说吧。波士顿本地人说“巴”士顿。纽约的人则会念“包”士顿。在美国,你说得越有英伦腔,就越是上层社会的人。那里还有成千上万的无知美国少女等人去把她们迷倒呢。

而这个国家给他留的只有监狱和兵役。

他现在有护照和满口袋的钱。之前他在母亲衣柜里留了套干净的西装,再买几件衬衫和行李箱就行了。这里到南安普顿只有七十五英里。

他今天就能脱身。

这跟做梦一样。

老妈从厨房的呼唤将他从梦中拉了回来:“哈利,吃培根三明治不?”

“吃,谢谢妈。”

他到厨房在餐桌边坐下。她把三明治摆到他面前,他却并没动手拿。“我们去美国吧,妈。”他说。

她噗一声笑了。“我?上美国?我是不是还得带瓶可乐!”

“我是认真的。我要去美国。”

她脸一沉:“儿子,那儿不适合我。我已经过了能移民的年龄了。”

“可是要打仗了呀。”

“我‘一战’撑过来了,‘大罢工’顶过来了,‘大萧条’也熬过来了,”她四下看了看那个小小的厨房,“这地儿虽不大,可我熟悉啊。”

哈利本没指望她会同意,可现在经她这么一说,他又觉得很受挫。老妈可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她说:“你到那边到底能做什么呢?”

“你是在担心我偷东西是吗?”

“小偷的下场都一样。没见过哪个茶叶片儿最后没被拷上的。”

茶叶片儿是一段民谣里某小偷的名字。哈利说:“我准备加入空军,学开飞机。”

“人家能要你吗?”

“大西洋那头没人因为你是工薪阶级的就鄙视你,只要你头脑灵光就成。”

她脸上添了些喜色。她坐下喝茶,哈利则在一旁吃起培根三明治。吃完之后,他拿出钱,数出五十英镑。

“这是干吗?”她说。那可是她打扫两年办公室才能挣够的钱。

“救急的时候用得上。”他说,“拿着吧,妈。我希望你能收下。”

她接过钱。“看来你是真的要去呀。”

“我今天就去借希德·布楠的摩托车去南安普顿,然后搭船走。”

她越过那张小桌子,抓着他的手。“祝你好运,儿子。”

他轻柔地握了握她的手。“我到美国那边再给你寄钱。”

“不用了,除非你确实用不上。我倒宁愿你能时不时地给妈写写信,让我知道你在那边儿过得怎么样。”

“成,我写。”

她的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可记得哪天回来看看你老娘,啊?”

他紧紧攥住她的手。“可不嘛,妈。我铁定回来。”

哈利坐在理发店,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十三英镑的蓝色萨维尔街顶级定制西装,完美合身,跟他的蓝眼睛相得益彰。新衬衫有柔软的领子,一股美国范儿。理发师刷了刷哈利夹克的肩,拍了几下。哈利给他塞了小费,转身离开。

他从地下室沿大理石台阶而上,来到富丽堂皇的西南大酒店大堂。这里的人山人海。大多数的跨洋船次都从这里出发,而想离开英格兰的人成千上万。

哈利准备买船票的时候才意识到要走的人竟然有这么多。所有船票数周之前已被抢光。有些轮船公司干脆关门歇业省得浪费人力去驱散人群。一时间,离开似乎是不可能了。他就要放弃开始想别的出路了,这时一个旅游公司跟他提起了泛美航空的“飞剪号”。

他在报纸上读过这个“飞剪号”。该航班从夏天开始营运,用不了三十小时就能飞到纽约。他不用再在轮船上漂四五天了。但是单程票价将近九十英镑了。九十英镑啊!这么多钱都能买辆汽车了。

但这钱他到底还是花了。虽然很疯狂,但他早已下定决心,只要能逃离这个国家,花多少钱他都舍得。况且这个飞机有撩人的奢华:从这里到纽约,一路上都有香槟美酒。哈利就喜欢这种疯狂和夸张。

现在看见警察他不会再吓得跳脚了,南安普顿的警察不会知道他是谁的。不过他之前没坐过飞机,现在一想到待会儿就要上天了,他感觉有些紧张。

他看了下那块从皇家卫队队员那儿偷来的百达翡丽手表。他还有时间去喝杯咖啡垫垫饥。他进了休息室。

正当他喝咖啡的时候,一位美若惊鸿的女人走了进来。她金发碧眼,穿的是乳白底橙红波点真丝束腰裙。女人三十出头,貌似大哈利十岁,但这并没有耽误哈利在看到她双眸的时候欣然一笑。

她在旁边一桌落座,和哈利隔着条过道。他则开始细细玩味着那条波点真丝裙是如何依偎着她的胸脯,如何在她的膝间折出香褶的。她脚穿乳白色鞋子,戴着顶草编帽,把手提袋放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