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村(上)(第12/14页)

我爷爷是重庆人,年轻时候因为赌博,在万县(今重庆市万州区)欠了一大笔赌债,于是只能和一个船运公司签了类似于卖身的合同,然后他做了一辈子的水手,一直到六十五岁退休,所有人的日子都在船上生活。而他跑船的航线,就是重庆到宜昌、宜昌到重庆。

爷爷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他当年在长江上做水手的事情,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当我带着那个疑问去询问他的时候,他坐在大南门江边的一个台阶上。然后跟我说起了很多很多长江上的事情,说了很久,其中有一件事情,就印证了这个传言,长江水在某个时段,是会倒流的,不仅会倒流,有时候还会断流。

“那些水好像全部漏到了河底之下,”爷爷向我描述当年的事情,“突然就全部干涸,但是过一段时间,上游的水就会铺天盖地的涌过来。。。。。。”

爷爷还说,江水也会在某个时刻从下至上的流动,只有经验最丰富的船工,才会利用这种诡异的流向,把船只驶向上游,节约一大笔纤夫的费用。如果经验稍差,逆流的江水,会把船只冲向江心的礁石。而且逆流的时候,长江中心有一道水流仍然保持着顺流的方向,那一道水流会比旁边的水流低一点点,顺逆的江水会引起一连串的巨大漩涡,就算是洋人制造的轮船也会被拉入水底。

我后来才知道,爷爷之所以告诉我,是因为他时日无多了,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他的葬礼上。

现在我面前这个老年人的描述,让我想起了爷爷生前所说的那件事情,长江水在某个时刻是会从下至上的流动的,那个“毂”能让那些木船逆流而上冲向礁石,也不足为奇。

学校的铃声响了,那些蹲在走廊里的小孩都站起来,一个挨着一个走进教室。我想着整个走廊都是墓碑铺就,下意识的不去看向那头,那种阴森森的感觉让我难受。

我很好奇当年是谁在这里做了一个“毂”的布局。我甚至更加无稽的去设想,中堡岛和南津关刚好修建了两个世界级的大水坝,是不是还有更多的用意在里面。

我发现我想问题的角度,在慢慢的扩大,这是因为我当了过阴人后的补偿吗。

我回头对孙六壬说:“这事我一个人办不了,要做法事,我不会做法事。”

孙六壬摇头,“这事你不能找其他的人了。”

我看着面前的这些老年人,其中的几个老头也慢慢蹲在地上,用手扒拉这地面,和刚才那些小孩的姿势一模一样。

我靠,我又想明白了一点,于是我指着这几个老头,“你们、你们。。。。。。”

我一时说不出来话。

那几个老头抬起头,对着我说:“是的,我们虽然没死,但是我们也出不去。”

“那,那她们呢?”我指着另外几个老婆婆。

“护士。”一个老婆婆说。

“我们见过当年做法事的情形。”一个老头对我说,“可以帮你。”

“还有那些小孩,”我迟疑着问:“他们也要都在。。。。。。”

老年人点头,“我们都是一起的兄弟。”

现在我是彻底明白了,这个山凹里,除了我和孙六壬,还有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师,他们全部都是当年的士兵。只是有的幸存活下来,却不能离开,有的死了,也一样,不能离开。

孙拂尘到底让我做什么呢,也许他当年真的没法做到,也没法让赵一二来做。事情又绕回来了,还是我的身份,过阴人的身份。

要说这个身份,对我来说一直可有可无,形同鸡肋。但是自从见了老严之后,情况就突然变了。我本以为没有多大用处的身份,现在却无处不在显示它的存在。

我对老头说:“你们都想清楚了?”

老头说:“我们愿意再拼一次。”

既然到了这一步,我该把“毂”的事情再说一次。这里当年是打了一场非常险恶的战役,几乎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但是我来了这里,看到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但是一个重要的环节我们一直在回避。

那就是这个“毂”并不是用来对付国民党军队自己的。而是对付进攻的那一方:日本人。

“毂”的力量还在延续,布局一直把日本人的魂魄死死给压住。但是当年布局的人没有再回来解开“毂”,导致了国民党这边的军人也无法解脱。

孙拂尘这个老狐狸,他当年没有做这件事,是不是因为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把女儿当做人质放在我手上,应该是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