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密室(第10/13页)

同往常一样,尸检结束后,整个房间变得安静下来,每一个人都各有所思。在场的所有人,男人,女人,他们的构成和吉恩·库珀一模一样。现在,他们站在那儿,在那一瞬间,仿佛所有人都被剥离了各自的人格。他们都是躯体,都是动物,是内脏的集合体而已。他们和吉恩·库珀之间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的心脏还在跳动供血。可是总有一天,每一个心脏都会停止跳动,一切就都结束了。这个屠宰场,省去了参观屠夫操作间的必要。

卡津斯摘下手套,彻底地洗了洗手,从护理员手上接过一包纸巾。“先生们,我们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等会儿佩妮会把所有这些记录整理打印出来。我猜测凶杀时间发生在九点到九点半,和我们所说的狼人作案手法相同。我想我刚才检查的是狼人的第四个受害者,明天我会叫安托尼·莫里森来,让他看看牙印,看看他怎么说。”

好像除了雷布思以外,每一个人都知道安托尼是谁。雷布思问道:“谁是安托尼·莫里森?”

弗莱特第一个回答了他,“一个牙医。”

“牙科病理学家。”卡津斯纠正道,“而且他人很出色,他对其他三起谋杀事件的细节了解得很透彻。他对咬痕牙印的分析对这些案子十分有帮助。”卡津斯转向弗莱特和他确认,但是弗莱特的眼睛却转而盯着自己的鞋,好像在说:“我可做不了那么多。”

“好吧,”卡津斯说,好像明白了沉默所代表的意思,“不管怎样,你们已经了解了我的检查结果。现在是你们这些实验室警察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只有为数不多的比较珍贵的证据……”卡津斯朝着后面那具被掏空了的躯壳点点头,“能有助于你们的调查。就这样吧,我想我该回家睡觉了。”

弗莱特似乎意识到卡津斯对他有些失望。“谢谢你,菲利普。”探长抬起一只手放在了病理学家的手臂上。卡津斯看着那只手,然后看着弗莱特,笑了。

演出已近尾声,观众们也开始三三两两地走出去,外面很冷,天空刚灰蒙蒙发亮。雷布思的手表显示的是清晨四点半。他感到自己精疲力尽,如果能就这么躺倒在主楼前面的草地上打个盹,他会很高兴的。但是弗莱特正向他走来,拿着他的那些行李。

“来吧,”他说,“我把你送回去。”

在他最脆弱的状态下,雷布思觉得,这样的话简直是几个星期以来他所听到的最贴心、最友善的话了。“你确定车里地方还够吗?”他问,“我的意思是,还有那个泰迪熊呢。”

弗莱特顿了顿,“或者你更愿意走回去吧,探长?”

雷布思举起他的双手表示投降,接着,当汽车解锁后,雷布思溜进了弗莱特红色新锐汽车的乘客座位上。座位很软,好像把雷布思整个包在里面。

“给,”弗莱特说,递给雷布思一个小水壶,雷布思拧开水壶盖闻了闻。“它杀不死你。”弗莱特喊了声。这倒是真的,水壶里的东西有威士忌的味道。并不是什么极品威士忌,不是烟熏苏格兰麦芽酒,但也绝对是个不错的好牌子。好吧,至少这些酒能让他在他们到达酒店前保持清醒。雷布思冲着挡风玻璃举了举杯子,然后将酒慢慢灌入自己的嘴里。

弗莱特坐在方向盘后面开动了引擎,车挂着空挡,他从雷布思手中接过水壶,贪婪地喝了几口。

“从这儿到酒店有多远?”雷布思问道。

“这个时间开的话大概要二十分钟。”弗莱特说,拧紧了水壶盖,将小水壶放回自己的口袋,“如果没有红灯的话可能还要再快点。”

“知道吗,我给你闯红灯的权力。”

弗莱特疲惫地笑了起来,两个男人都在考虑着如何就尸检展开对话。

“最好早晨再着手处理,嗯?”雷布思说,替他们俩人说的这句话。弗莱特只是点点头,开动了车子,向卡津斯和伊索贝尔·佩妮挥手道别,他们俩也正要钻进车子里。雷布思盯着窗户外面,莱姆警员站在自己的车旁,那是一辆闪闪发亮的小运动车。很独特,雷布思想,只是独特而已。莱姆也盯着他,接着又给了他一个那种四分之三的冷笑。

去你大爷,雷布思在心里这么说着,去你大爷。接着他坐在座位上,开始研究起旁边放着的那个大泰迪熊。弗莱特坚决拒绝接受雷布思所发送来的这个询问信号,而雷布思虽然感到很好奇,但是也不打算问这种很无聊的问题来破坏他们两个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种关系,不管这种关系到底是什么。有些事儿最好等到早晨再处理。

威士忌已经帮助清理掉了鼻孔中、肺部,还有喉咙里的那些味道。他深呼了一口气,头脑中浮现出那个小小的停尸间护理员的形象,那个生动的胎记,还有伊索贝尔·佩妮,像一个业余画家一样在速写。她肯定见过类似这种解剖场景,所以脸上才不会表现过多的情绪波动。他猜测着她有着怎样的秘密,她能够保持绝对冷静的秘密,但是又觉得自己或许能够明白。她的工作仅仅就是工作而已,也许有一天雷布思会产生和她同样的感觉,但是他并不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