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旅行(第26/37页)

他上了去奥利机场的大巴,剩下我一个人,不知道晚上做些什么。阿奈特到哥本哈根父母家待几天。那时候我们住在蒙马特探险家俱乐部大楼的一个房间里。我不想立刻回到那儿去,因为天色还亮。

我偶然走到一个不熟悉的街区。我闭上眼睛,想重新设立一条要走的路线。我穿过广场,绕着残废军人院行走,走到一个似乎对我来说是倒退了多少年,比上个星期天的苏尔特大道还要荒僻的地方。宽阔的林荫大道,绿树成荫。落日的光线停留在大楼的上方。

有一个人走在我前面十来米的地方。沿军事学院这条大街的人行道上没有其他人。这所学校的墙壁给这个街区留下了遥远格外古老的设防城市的表象,那个妇女的影子穿过城市,前行的步履迟疑,好像喝醉了似的……

我终于追上她,当我到达她的跟前偷偷瞄到她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她。当我第一次在南部遇到她和里果两人到现在,正好三年……她一点都没注意到我,继续走她的路,两眼无神,步履不定,我不知道她是否真清楚自己要去哪里。她可能在这个街区沿着笔直的林荫大道迷了路,这些路好像都在徒劳无益地寻找一个定位点,一辆的士,或者一个地铁站。

我靠近她,但是她还没有发现我的出现。我们肩并肩走了一会儿,我不敢开口和她说话。结果她朝我转过头。

“我觉得咱们认识。”我说道。

我感觉她奋力挣扎了一下。这应该是在同一种情况下:当电话铃声打破你的睡眠时,你必须嗓音清楚地面对你的对话者。

“我们认识吗?”

她皱皱眉头,用她灰色的眼睛注视着我。

“在圣—拉法埃尔公路上,您让我上过您的车……我拦您的车搭乘……”

“在圣—拉法埃尔公路……?”

她就像从深处渐渐浮上了水面。

“是呀……我还记得……您把我带到庞普罗那海滩附近您的别墅……”

我记得帮她站稳了脚跟。她微微笑了笑。

“可不……离那时候没有多长时间……”

“三年吧。”

“三年……我还以为没那么长时间呢……”

我们两个停在人行道中间,面对面,没有动。我找话把她稳住。她想跟我寒暄一句之后打算继续赶路。她打破了寂静:

“您七月份都待在巴黎吗?您不出门度假?”

“不。”

“您不拦车搭乘啦?”

一个讥讽的表情闪过她的眼睛。

“您要在这儿拦车,不会有很多顾客……”

她给我指了指面对我们的大街。

“这儿没什么人……”

我可能是几天以来她第一个对话的人。我似乎觉得虽然有二十岁的差异,她今晚在苏尔特大道,仍处在和我一样的境地。

“您也许能帮我穿过这个荒僻的地方。”她对我说道。

她朝我笑笑,步伐比刚才坚定了。

“您的先生还好吧?”

这句话一出口,我就感觉荒唐。

“他在旅行……”

她干巴巴地回答了我,我明白我再也不该触及这个话题。

“我离开南方了……我在这个区已经住好几个月了……”

她抬起眼看着我,我不安地看着她灰色的眼睛。然后她对我表示了亲切和好奇。

“您呢?您熟悉这个街区吗?”

“不大熟。”

“那我们就差不多了。”

“您住在附近吗?”

“是的,在一座办公大楼的最高层……视野不错,但是在那个房子里太安静了……”

“我耽误您了……”她对我说,“您也许还有事要办……?”

“没什么。”

“我邀请您在我家吃晚饭,可是我没什么吃的。”

她迟疑了一下。皱起眉头。

“我们也许可以试着找一家咖啡馆或者没打烊的餐馆……”

她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大街,一排排的树木,一望无际,树叶形成了阴影,即便是在太阳落山以后。

*

卡瓦诺很多年以后,在这个区租了一座小型公寓,现在还住在那里。今天晚上他说不定和阿奈特在一起。在两件充斥黑人和大西洋面具的房间里,肯定很热,阿奈特出去透透气。她沿着杜凯纳大道行走。她不可能不想到我,她觉得想要来多雷门找我,轰炸时期英格丽特和里果在那里住过。因此我们总是在不同时间在相同的地方闲逛,尽管时隔多年后,我们终究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