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旅行(第25/37页)

两张床都铺着同样的苏格兰格子毛毯。我坐在一张床的一头,面对窗户。手上拿着那封信。是的,英格丽特没有对我说错。但是人们往往想象的是某个人和你说起过的地点和情境以及在此加上的其他细节。这个信封也一样。现实当中存在这个信封吗?也许这只是构成我梦想的一个物质?无论如何,提尔西提街3号曾经是里果母亲的家,也是里果认识英格丽特的时候居住的地方:她曾对我说过里果把她带到这座他独自一人居住的公寓时的惊讶,那还不过是几个星期的时间;古老的家具、不忍迈步踩踏的地毯、油画、枝形吊灯、细木护壁装饰、丝绸窗帘和冬天的花园都让她产生了安全感……

因为宵禁,他们不敢在客厅里点灯。他们在一扇落地窗前待了几个时辰,观赏凯旋门那个比夜色还要阴暗的高大痕迹,而广场则被白雪打扮得荧光粼粼。

*

“您睡了吗?”

他手持一盏油灯走进房间,我没听到他进来。天色暗下来了,我躺在了床上。

他把灯放在床头柜上。

“您这就住进公寓吗?”

“我还不知道。”

“您想要的话,我给您两张床单。”

油灯把倒影打在了墙壁上。我本以为如果只身一人,我的梦还可以继续。但是这个人的出现让我感觉到真实。他的嗓音回荡,十分清晰。我立起身子。

“您的被盖已经有了……”

他给我指了指铺在床上的苏格兰毛毯。

“它们是里果先生的吗?”我问。

“当然,除了床和衣柜,那是留在这里的唯一物件。”

“那他是和一个女人住在此地的吗?”

“是的,我记得第一次对巴黎轰炸时,他们就住这儿……他们两个都不愿意下地窖……”

他走到我身边,在窗台上撑起手臂。苏尔特大道空旷无人,吹起了风。

“从下星期一起您就可以打电话了……还好水没断,我让人把厨房里的淋浴器修好了。”

“是您在维护这所公寓吗?”

“是,我偶尔出租赚点儿零花钱。”

他大大地吸了一口烟。

“要是里果先生回来了呢?”我问他。

他思索着,看着下面的大街。

“战后我觉得他们住在了南方……他们很少来巴黎……之后她可能离开他了……他只是一个人……在十多年时间里我还偶尔能见到他。他在这里临时住几天……来拿信……再后来,我就见不到他了……我不认为他还会来。”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沉重口气让我震惊。他盯住大街另一端的一个点。

“人们都不来了。您没发现吗,先生?”

“看到了。”

我很想问问他听到了相关的什么事情,但是我改变了主意。

“对了,告诉我您还需要床单吗?”

“我还没打算在这儿过夜。我的全部物品都在多狄斯饭店呢。”

“如果您明天要找人帮您搬家,我和我的汽车维修同行都在。”

“我几乎没什么行李。”

“淋浴设备很好,可是没有肥皂。我一会给您拿上去。还有牙膏……”

“不不,我还要在饭店住一晚呢……”

“随您喜欢,先生。我该把钥匙给您。”

他从裤袋里拿出一个黄色的小钥匙交给我。

“别丢了。”

这是不是很久以前英格丽特和里果使用过的同一把钥匙呢?

“现在,我要走了。我要守在加油站帮助我的朋友。您可以在那儿找到我……”

他生硬地握握我的手。

“我把油灯留给您。不用陪我。我会在黑夜里走过去。”

他轻轻关上了身后的房间门。我看他走出大楼,压低脚步声,缓慢地朝加油站走去。我刚才注意到他穿的是便鞋,他的白衬衫和米色裤子更像是他在夜间洗海水浴的样子。

他找到穿蓝色工作裤的卡比尔人,两人坐在靠近加油泵的椅子上。他们要静静地吸烟。我也在吸烟。我灭掉油灯,淡红色的香烟头反射在衣柜的镜子里。

可能还会有一些像那样美好的夜晚,把椅子放到人行道上享受清凉。我要在第一次落叶前利用这个暂歇期。

*

那年的同一时段,七月底的一个晚上,我最后一次遇到英格丽特。我陪卡瓦诺到残废军人院火车站。他飞往巴西,我应该在一个月后在那里和他会合。我们开始行使探险家的职业,然而从不可能预计有一天我会假装去同一个国家,然后竟然跑到十二区的一家酒店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