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旅行(第23/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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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好几天都在守候阿奈特的信息。无济于事。我尽可能不出房间。一天晚上,快到七点钟的时候,我觉得没必要再等下去了。她悄无声息不再让我担心。也许她想让我迈出第一步,但是这不可能,我对自己就像她对我的了解一样清楚。

我走下酒店的楼梯,感觉如释重负。我朝多美尼尔的啤酒店走去,决定改变一下日常习惯,在那儿吃晚餐。我开始想起里果。我早就知道他明天以及其他日子都会不断占据我的头脑。如果他在巴黎生活,只要乘上地铁拜访他一下,甚至在电话机拨号盘上拨八个数字,就可以听到他的声音。然而我并不认为这件事这么容易办到。

吃过晚饭以后,我到啤酒店的电话间去查巴黎的电话簿。标注的时间是八年的。我又一次高度集中地查看着,而第一次我并没有这样查看过姓里果的长长名单。我停在一个姓里果的却没有名字的人身上。苏尔特大道20号,307-75-28。那年的电话号码还只有七位数。307,是过去的多立安呼叫录音标签。我记下了地址和电话号码。

从出现在电话簿页码的其他里果中,因为他们的职业和在巴黎的地址,没有一个在我看来像是那个里果,还有那个简单的标示:里果先生和夫人也不像。引起我注意的是空缺名字的姓和苏尔特大道的这个地址。

我走出啤酒店想步行到苏尔特大道20号去。太阳落山了,但天还是蓝的。我要利用路灯点亮之前这会儿时间,那是一天当中我最喜欢的一段时光。不完全是白天,天还没有全黑。一种暂歇和宁静的感受沁透全身,这是把耳朵伸向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回声的时刻。

苏尔特大道的20号在深深地形成一群建筑,抵达那里要从一条侧道进入。我曾担心里果这个名字会不会是个商店的名称,可我没从那些建筑里看到这个地址。房屋的窗口都还没有亮光。我迟迟疑疑,走在这条侧道上,生怕有个住户出来问我在那里干什么。当然,我总可以对他说:“我找里果先生。”

我很高兴坐在20号那个高度的长凳上。华灯初上。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房屋的正面和侧道的入口。现在,在二层有一扇窗亮了,由于天热,两扇窗门都打开了。有人住在这个我想象有两个空房间的小公寓里。是里果吗?

我联想年轻时陷入其中的旅行故事,尤其是一个英国人写的情景:当他穿越沙漠的时候,他很清楚自己就是海市蜃楼的牺牲品。在书的封面有一张照片,表现他穿着贝督因人的外套,身边围绕着一群沙漠绿洲的孩子。我真想笑。当你可以在巴黎获得同样体验的时候,干嘛要跑那么老远,坐在苏尔特大道的长凳上?那两扇窗都亮了,我相信里果就在窗子后面,这难道不是和让你在茫茫沙漠中眼花缭乱的海市蜃楼一样绝妙的情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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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十点钟左右,我又回到苏尔特大道20号。我跨过了建筑正面进口,左边,有一小块告示牌挂在看门人住房门的手柄上,那上面写着:“请与苏尔特大道16号的加油站联系。”

在加油站的加油泵前面,有两个人在谈天,一个穿着蓝色工作裤,另一个穿白衬衫,灰色长裤,前者是卡比尔人的类型,后者白发梳在脑后,蓝色眼睛,脸上长满粉刺,大约七十岁左右,那位卡比尔人呢,比他年轻二十岁。

“您需要什么吗?”

是那位穿蓝色工装裤的卡比尔人在问我。

“我找20号的看门人。”

“我就是。”

白发人微微点头,嘴角叼着香烟。

“我只希望了解一个情况……一个姓里果的先生……”

他表现出一刻的思索。

“里果?您希望确切了解他的什么情况?”

他手指间夹着香烟,手臂悬着。

“我想见见他。”

他盯着我的眼神让我感觉很不舒服。那个卡比尔人也用好奇的目光审视我。

“但是他已经永远不再会住在这里了……”

他赐给我一个宽容的微笑,好像只是表达了一个思想。

“那所公寓已经至少有三十年没人住了……我真不知道这位里果先生是否还活着……”

穿蓝色工装裤的卡比尔人好像对里果的命运毫不关心。至少他没有装出心不在焉听我们谈话的样子。

“再说,我更希望什么都不要知道……我感觉公寓就是属于我的……我有钥匙,卫生都由我来打扫……”

“您认识这位里果先生?”我问道,心怦怦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