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42/44页)
她是什么时候偷的?……很快,从一开始就发生了。等等,让我想想。不,不是一开始,那个阶段她还只是欺骗着我。让我来告诉你她是如何欺骗我的吧,在我们这段关系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还在住酒店的时候,我在银行里为她开了个账户,并给了她一本支票。出乎我的意料,那个账户没过多久就空了……这种花费让人费解,完全是在浪费。是的,她买了许多东西,有毛皮衣物,也有大小饰品,但我从来没注意过她在做些什么,我从未关心过她购物的数量和质量,而只是在关注她那狂热的贪婪,我担心的是那种过度补偿中透出的病态的愤怒……总之,有一天我收到了银行通知,她那个账户里的钱已经花光了。当然,我又往账户里存了一些钱,但这次少存了些。过了几周之后,那些新存入的钱又被花光了。那时我警告了她,但只是以一种开玩笑的方式,并没有严肃地警告,我告诉她,她对我们的物质条件还不够了解,她对钱和财产的概念已经在英国改变了,而在国内,在匈牙利,富人以一种比她所想象的更简朴、更谨慎的方式生活着。她认真地听完了我的训诫,也没有再问我要更多的钱。然后我们就搬到了那座带花园的新房子里,我每月都会给她一笔远远超过家庭开支和她自己需求的数目的钱。我们没有再次谈论过钱的事。
但是有一天,我拆开了一封银行来信,发现银行通知尤迪特,他们把两万六千潘戈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记入了她的账户上。我一遍遍地看这封信,不断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刚开始看到这条信息时,我感到一股热血冲上了脑门:强烈的嫉妒。我想尤迪特一定是从英国带回来了些钱,她在英国有过某个或者几个情人,不是她告诉过我的那个希腊音乐教师,而是另有别人,鬼知道是谁,大概是一个为她慷慨买单的大老爷吧……这种感觉、这种想法实在是太痛苦了,我一拳打在了桌子上。然后我便冲向了银行。我在银行里发现这部分钱并不是尤迪特从英国带回来的,而是通过小额存入的。从我给她第一张支票时起,她便悄悄开始攒钱了。
“这是女人的事情。”你会轻轻一笑地跟我说。是的,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并且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现在已经一目了然了,并且也有银行存款顺序和日期为证,尤迪特向我要了那些钱,然后又悄悄地转走了,这样我就不会知道了。我以为她只是忙着购物,不加考虑地忙着到处大手撒钱……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是在撒钱,但并不是不假思索地撒钱。我后来才发现,她在买东西时是非常会砍价的,并且还会让卖家给她开出多于她实际所付钱数的收据。陪酒女郎都会这么做,因为这样她们就能向那些愚蠢而肤浅的爱慕者炫耀了。说实话,当我明白尤迪特存起来的是我的钱时,我放松地笑了。
我把银行通知又塞回了信封里,并且把信封重新封好,然后留给了尤迪特。我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的发现,但从那以后,在我心里又生出了一种新的嫉妒——我是在跟一个有秘密的女人一起生活,而她保守秘密的方式就跟那些糟糕的女人一模一样。那种女人尽管会殷勤地同丈夫和家人一起午餐,亲密地与那些信任她的人一起聊天,坦然接受信任她的丈夫的牺牲和礼物,但在心里却默默盘算下午的幽会,以及她将如何溜进一个陌生男人家里,并无耻地待上几个小时来践踏每一种人类情感,她已经无耻地背叛了那些信任她、照顾她的人。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传统男人,对于破坏婚姻的女人没有别的感觉,只有深深的鄙视。我对她们的鄙视深到了我完全没有办法找出任何时髦的理由为她们开脱的地步。没有人有权利去享受这种被出轨女人称为幸福的狡猾、肮脏而廉价的风流,因为这么做的代价就是偷偷摸摸或者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的感情……我也是这种令人作呕事件的受害者和肇事者,如果我的人生中有某件事让我深感懊悔和羞愧,那就是破坏婚姻。我理解与性有关的每一种歧途,我理解某人沉醉在肉体欲望的可怕深渊之中,理解激情的恍惚状态和扭曲的形式……欲望用无数种语言同我们说话。欲望可以用无数种声音同我们说话。这些我都理解。但是只有单身汉才能自由地将自己抛入那样的欲望洪流之中。任何其他的情况都是下流的欺骗和背叛,这比有意识的虐待还要恶劣。
在那些彼此间真正亲密的人之间,心里是不会藏有秘密的……这就是欺骗的意义,其他的几乎变成附属品而毫不重要……就是纯粹的肉体活动,通常是某种感伤忧郁的挣扎,仅此而已。但这些经过计算而为的风流韵事,这些精心选好时间和地点的偷情,其实根本就不是偶然的自发行为……这一切是多么悲哀又狭隘啊,而在这一切背后潜伏着的,则是那个可恶的秘密,它腐化了两个人的共同生活,就像在美丽的家里,在沙发底下藏着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