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41/44页)

那种被致命的激情所驱使的终极无条件牺牲还有什么其他意义?生活先是以这种力量来表达自己,然后又会立即转身抛弃被它牺牲的人,对他们表现出彻底的冷漠。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爱人们才会被每一个时代和每一种宗教所尊重:每当他们投入彼此怀抱之时,就是投身火海。当然我是指那些勇敢的、少数的、出色的真正爱人。而剩下那些人则只希望能够找一个女人,或是在某个甜蜜、白皙的胸脯上待上几个小时以寻求慰藉,他们只是想满足自己的男性或女性虚荣或者满足自己的合法生理需求……但这并不是爱情。在每对爱人真正的拥抱背后都站着死神的身影,那种黑暗阴影的威力丝毫不弱于疯狂闪过的快乐。在每一个亲吻背后都隐藏着对于湮灭和终极幸福的秘密渴望,而无须争辩的是,要想获得这种幸福,就必须让自己完全停止,并向感觉屈服。然而,这种感情看不到终点。或许这也正是爱人们一直以来都被古老宗教、古代史诗和歌曲所赞誉的原因……人们在潜意识深处还存在着那种记忆,爱情曾经意味着更多,而且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它不是社会买卖合同的一个转变形式,也不是消磨时间或者游戏、娱乐、打桥牌和社交舞的一种方式……人们能够回忆起的一项曾经存在、所有生灵都必须完成的可怕任务,那便是爱情,爱情是生命的全部表达,是对存在及其自然后果——不存在——的最彻底的体验。但是人们总是直到太晚才会意识到这些。而在这项事业中,伴侣的美德或道德水准,甚至是美貌或优良本质,全都是那么无足轻重!爱情就是完全了解快乐本身,随即消亡。但是所有那些人,那数百万的人们都在期待着帮助,期待着自己的爱人能做出某种慈悲之举,给予他们温柔、耐心、宽容和安慰……而他们也并不清楚,自己通过这种方式所能获得的东西是毫无意义的,他们只知道必须无条件地给予,这便是这场游戏的意义。

我和阿尔多佐·尤迪特就是这样开始相爱的。我们在城市边界处的一座房子里开始了新生活。

至少我自己是这样开始的。这也是我所感受到的东西。并且我也抱有希望。我依然会去办公室上班,但我感觉与一切都是如此的脱节,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骗子一样,总有一天会被揭穿,而等那一天到来时,我就必须要离开工作和与工作有关的一切了……我发现了什么?我发现我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所扮演的角色再无联系,但我却还是像以前一样地严格恪守着这个世界的时间和规则。我依然第一个来到工厂,最后一个离开工厂,我依然每天直到六点钟才会离开,那时候,只剩下门房还在值班。下班后,我也还是会像从前那样步行穿过城市。我常常会去那家古老的甜品店,并且有时还会在那里看见我的妻子——我第一任妻子,我可以说她是我真正的妻子,因为我从未感觉到尤迪特也是我妻子,一刻也没有过。她只是另外一个女人而已。你问我当我看见我第一任妻子,我真正的妻子时有什么感觉?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变化,但是我的脸总会不由自主地变得苍白。我会尴尬地跟她打招呼,然后严肃地将目光移开。因为身体是有记忆的,你知道,这种记忆永远无法被遗忘,就像曾经属于彼此的海水和海岸一样。

但是,那并不是我现在想要谈论的事情,现在我已经差不多给你讲完故事的全部了。这个故事的结局就像所有蠢人或俗人故事的结局一样愚蠢。你还想听吗?……

好吧,当然了,我已经开始讲了,你肯定会想让我讲完的。老兄,我们就这样过了一年,在这种不真实的身体和灵魂状况下过了一年。我感觉自己就像在原始森林里一样,在野兽和毒蛇之中生活了一年,每块石头和每片灌木之下都会有蛇出没。那一年或许是非常值得的,就在那之前和之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而言,那一年是值得的。

至于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你大概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而在那以后发生的事情,则连我自己也有些吃惊。我能看得出来,你在猜有一天我发现尤迪特一直在欺骗我。不,老兄,那是我很久以后才知道的。她只是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才开始欺骗我的。

经过一年的时间我才发现,阿尔多佐·尤迪特一直在偷我的东西。

你别用这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看我。我没有在用比喻。她偷的不是我的感情,而是我钱包里的钱。我指的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偷,就像警察通常会写进记录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