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15/44页)
我从你的目光中看到,现在你正要向我问一个关于聪明而堕落的男人的问题:这有什么复杂的?在这种情况下,服从血性和冲动的安排,不是更简单吗?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终于知道了一个真理,没有哪个女人是不能被人带上床的,只要她是自由的,没有另一个男人占据她的心灵和思想,只要两个人之间也没有身体或口味方面的障碍,并且有机会见面,相互也认识……这是个真理。我也知道这个真理,并且多次应用过。我也跟同龄的男人一样,长相没有那么难看,而且拥有可观的家产。我享受过女人们的奉献,没有拒绝她们的自荐。一个有钱的男人跟一个有魅力的女人相仿,身边都有人围着他舞蹈。这不是特指某个人:女人们都很孤独,渴望得到温柔、快乐和爱情。在所有的欧洲大城市里,女人都会比男人多。我不是一个内心扭曲的人,也不是一个傻瓜,我生活在优雅的环境里,别人都知道我是富人:我跟与我生活境况相同的另外一些人一样生活。我相信,在最初几周的慌乱和拘束之后,哪怕一句亲热的话语就可以征服阿尔多佐·尤迪特,使她倾心于我,但这句亲热话我始终没有说出口。对我来说,我们的相识——假如我能够这样定义这位年轻女仆在我父母家中的出现——从第一刻开始就显得可疑、危险、荒谬和刺激;我明白我并不需要这个女人成为我的情人,我并不想跟对待在她之前的那些女人一样把她拉到我的床上,我并不想购买和消费五十公斤的头等鲜肉,不,我不想。那我想干什么?……我想了好久才想明白。我并不后悔,因为我对她抱着期望,我期望能从她那里获得什么,并不是历险。那会是什么?……等待对一个问题的答案,这个问题贯穿于我迄今为止的生活。
在这期间,生活照常进行。自然我也想过,把这个姑娘从这里带走,把她教养成人,跟她建立起一种健康的关系,给她买栋房子,让她成为我的情妇,之后,我们能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我应当告诉你的是,这些是我很久以后,过了多少年之后才想到的。那时已为时过晚,这个女人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已经通晓世故,她已经比过去更强大了。那时候我已经逃离了她。在最初几年里,我只觉得家里发生了什么。夜里,我回到家中,寂静无声,就像一座修道院,既宁静,又有秩序。爬上二楼,回到我的房间,男仆已经精心准备好晚上我将使用的每一样东西,凉橙汁盛在一个保温瓶里,还有我要读的书和香烟。桌子上总摆放着许多鲜花,衣服、书籍和古董都在应在的位置上。我站在温暖的房间里侧耳倾听,我当然没有经常想那个姑娘,当然没有那么执着地想着她就在附近,就睡在仆人们睡的某个房间里。我只觉得这幢房子有着某种意义。我只知道,阿尔多佐·尤迪特住在这里,她很美——这个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位男仆遭到解雇,还有一位女厨师,一位寂寞孤单、上了年纪的妇人也被赶出家门,原因是爱上了尤迪特;他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她的爱意,所以只能表达为争吵与牢骚。这些事谁都没有提起过,大概只有我母亲知情,但是她也不做声。后来,我对她的这种沉默也反复琢磨过。我母亲是一位直觉很强、行事老练的女人,不用言语,她就能够洞悉一切。谁都不知道男仆和女厨师的爱情秘密,只有我母亲知道,她虽然在爱情方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经验,对于那种畸形的欲望,比如尤迪特和年长的女厨师之间的无望的关系,我母亲在哪里都没有读到过……但是,她知道真相。我母亲是位见多识广的老妇人,什么都明白,对什么都不感到奇怪。她还知道,尤迪特是家中的危险人物,不光是对男仆和女厨师来说……大概对这个家里的所有人来说,尤迪特都是个危险人物。当然,用不着替我父亲操心,当时他不仅年纪很大,而且还是个病人,另外他俩实际上也不相爱。我母亲是爱我的,我后来感到很奇怪,当母亲知晓一切后,为什么不把她从家里赶走……我最终明白一切的时候,一辈子已经过去了,或者说差不多要过去了。
你弯一下腰,离我近一点。我母亲希望我有这个危险。
因为她害怕我会有更大的危险。你知道是什么吗?……你想不想猜猜?……是孤独,可怕的孤独。在这种孤独中他们度过了一生,我父母的一生,一种充斥着成功、名望和仪式的市民生活。在他们周围有着严格的家庭秩序,还有更为严格的工作秩序,然后是最严格的社会秩序,而且就连娱乐、喜好、爱情生活中也存在秩序,他们会事先知道,几点穿衣服、吃早饭、工作、相爱、娱乐、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