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第15/45页)

我说:“我不需要他的不幸。如果他和我在一起不能幸福的话,那么他可以去找其他人。”

“找谁?”我的婆婆问我,同时她特别仔细地检查针织的网眼,就像没什么比这更重要一样。

“找他的真爱。”我生硬地说。

“你知道这事?你认识那个人?”我婆婆平静地问,但并没有看我。

你知道,我又一次成为困惑者。在这两个人面前,在母亲和儿子面前我总是感觉到自己的不成熟,就像还没完全懂得生活秘密似的。

“你说谁?”我贪心地问道,“我应该知道谁?”

“那个人,”我婆婆迟疑地说,“你刚刚说到的……那个……那个真爱。”

“那么这个人存在了?她生活在某个地方?”我高声问道。

我的婆婆低头忙着活计,平静地回答道:“在某个地方总是存在着真爱。”

随后,她沉默不语。之后关于这件事我没听她提过一个字。完全就像她的儿子一样,在心中暗藏着某些致命的东西。

但在当时,在那次谈话的几天之后,我在惊诧之中痊愈了。开始我并没有完全理解我婆婆的话,她说的是通常的道理,象征性地讲述,很难真正让人产生怀疑。毫无疑问,世界上某个地方存在着真爱。但是我,我呢,我是谁?……当我恢复知觉,清醒过来以后,我反复追问自己。如果不是我,谁是他真爱的那个人?她住在哪里?长什么样?比我年轻吗?金色头发?……她会些什么?我害怕得要命。

我手忙脚乱,尽力使自己恢复健康。我出院回家,订做新衣服,跑去美发店做头发,还去打网球、游泳。我发现家里一切井然有序……是的,就像某人从家里搬离后恢复的那种井然有序。或者是那种,你知道……相对的幸福状态,是我在婚姻最后几年的生活状态,满怀痛苦、焦躁不安的相对幸福状态,我以为,我几乎无法忍受,但是现在,当一切化为乌有,不再存在时——我一下子明白——这已经是生活所能给予我的最多的东西。房间里井井有条,只是每个房间都是空的,就像法院执行者到过那里,把更重要的家具——小心谨慎地——搬走一样。一个家的意义不是家具,而是生活在那里的人内心所充盈的感受。

我的丈夫在那段时间住得离我那么远,就像去了国外一样。我不会惊讶,如果某一天——我从隔壁的房间——收到我丈夫的来信。

以前,就像还在做着尝试,他有时也非常谨慎地和我说起工厂的情形和他的计划,然后歪着头等待答案,就像考试一样。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再和我说起他的计划,看起来,就像他的生活中不再有任何特别的计划一样。他也不再叫拉扎尔来,有一年多的时间我们没有见到他,我们只能看到他的书和文章。

有一天——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四月的一个早晨,四月十四日,星期天——我坐在门廊底下,面对长满灯台草和黄花,羞涩报春的花园,看着书,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在我的身上。没关系,你尽管笑话我吧!我不想在你面前扮演圣女贞德,我没有听到上天的任何召唤,但是我却感到生命中最强烈的感受,有一个声音,它是那样的清晰,告诉我再也不能这样活下去了,没有任何意义,这种状态是屈辱的、残酷的、不人道的。我必须改变它,创造奇迹。生命中存在那样令人眩晕的时刻,但是人能够清楚地看透一切,感觉到自身的力量和潜力,他看到过去的自己是多么胆怯或软弱。这是生命转变的时刻。这些时刻没有任何过渡地到来,就像死亡或者皈依一样。

我颤抖着,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浑身发冷。

我注视着花园,眼里盈满了泪水。

我感觉到了什么?……我要对我的命运负责。所有的一切都取决于我自己。我不能守株待兔般静静地等着上天的恩宠,在我的私人生活里不能,在与人的关系中也不能。在我和我丈夫之间有某些问题存在。我不理解我的丈夫。他不是我的,他也不想完全属于我。我知道,他的生活中没有其他女人……我年轻,漂亮,并且我爱他。我也有力量,不只是拉扎尔,那个有法术的人才有,我想要利用我的力量。

我感觉到残酷的力量,用这种力量甚至可以杀人,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也许只有男人在生命的关键时刻才能真正地、本能地感受到这种力量。我们女人这时候会恐惧不安,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