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55/59页)
暧昧性一词很有些前途,我希望忏悔会继续下去。但它没有继续下去。
“还有,我捕捉到一些符号。一些信号。一些召唤。我没有全部破译。我的兄弟……你知道,我的双胞胎兄弟。带有同样普遍的初萌情愫的双胞胎。当我在那边时,他开始梦想起一些奇怪的东西。”
我担心,就像我们上一次见面一样,淹没在神秘的魔法和莫测的变幻之中。
“虚构属于现实,这你是知道的,人们操纵现实。Unreliable narrator[106],如同人们在此常说的那样。戈拉做得也一样,但他声称那不是虚构……虚构是从现实,从人们中传播出来的,同时也是从那里捕捉到的,但它同样也来自非现实。梦幻、想象和情感,这些都是人的。科学不会别样地发展……要发现某些东西,首先就得想象一种前所未有的可能性。”
我把咖啡杯送到嘴边,慢慢喝着,没有瞧帕拉德。他的脸有一种病态的苍白,从他一下飞机起就给我深刻印象,并在此后一直让我困惑。他明白,让我感兴趣的不是他那复杂的理论,而是旅行的实验。
“你相信那些符号……”
“你知道,我,我寻求历险,甚至是在物件中,或透过物体。广告吸引我,它们的谎言,它们的成功或失败。它们的数字!假如我出门买一个冰淇淋,我回来时会带上一定数量的无用玩意。只因为它们就在我路过的地方。或者,干脆买上至少八个不同颜色和不同味道的冰淇淋。就仿佛我强求与意外之物、无形之物的相遇。我惊扰了物件的睡眠。最近这些日子,当我在家里时,我母亲让我去城里给她买织毛衣的针。一些比较粗的针,她要织一件羊毛背心。我被这次与毛衣针的约会所诱惑。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作这样平庸和魔幻的购买了,为我的老母亲买毛衣针。回来时,在街角,碰上一个茨冈女人。年纪轻轻的,很诱人。她向我乞讨。我停了下来,瞧着她,给了她钱,比她想象的要多,她瞧了瞧我,用一只火辣辣的眼睛。‘你愿意我给你看看手相吗?’我把手心伸给她,她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又一会儿,很长时间,很不相信的样子,她迟疑着,没有说话。她似乎吓坏了。你跟我出生在同一个月同一天,她嘟囔道。不是同一年,只是同一月同一日。她说了哪一月哪一天。”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呢?”我问他,以打断那种紧张。
“一月初……”帕拉德赶紧回答我,接着又讲他的故事。“摩羯座。我看到了血。太阳穴上有血,那女巫说。你坐在一把王座上,血从你的太阳穴上流下。凶兆。小心你的敌人,我好心的先生。提防封闭的场所,外国人,神谕是这样说的。”
“这么说,你相信那些征兆了,你从中读到了警告。”
“精神生命有危险。显而易见的真相还不是唯一的危险,被隐藏的真相也很危险。巧合、差错构成了一个密码游戏。”
“你在阁楼上见到的人还有谁……还有谁?”
“啊,你想到了露,有人说戈拉夫人对你很感兴趣……有一次你曾问过我对她的想法。我遇见过她。在剧院。看《大师与玛格丽塔》。一出神秘的戏,不是吗?或者魔幻的戏?我还记得我们时代的那一出。想象一下,他们总是上演这一出。露,是的,跟一个更年轻的表弟,反正她是这样给我介绍的。一个高个子男人,秃顶,健壮,留着小胡子,不太爱讲话,但似乎随时随地准备一跃而起。露跟他很亲密,我也是,我对她也很亲密。我跟露约定去喝一杯咖啡。她甚至都来了。我们聊了聊天。还谈到了戈拉。甚至戈拉。”
“甚至”这一词又回来了:甚至露,她甚至都来了,甚至戈拉——怪异构成了帕拉德的日常生活。
“她说她治愈了。她头发很短,短得像是男孩子。一个震惊。苗条的身材,颤巍巍的动作,脆弱的颤动,眼睛更深奥,双手像以往那样,无比雅致。她看来更高了,也更轻盈了。疾病是一种奥秘,有它的魔法,它让你接近陌生和神秘。尤其是一种如此严重的病……人们是在过境。位于两者之间。更靠近死亡,人们更强烈地感到生命的奥秘。疾病加剧了感觉。我通过她的动作、她的话语,猜测到难以察觉的东西,被审慎和害怕所压抑的东西,害怕自己,而不仅仅是他人。我明白了戈拉的顽念。奢华的不是他,而是她。露同时是许多个女人,我对你说过了。我以前见过她是这一方式,今天看到她还是这一方式,除了一点,现在,病后,她显得更可接近,更开放,更自由,更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