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40/59页)
“当然。”
“好的。我要去读一读这个故事。我不认为我会从中发现什么,除了那引文。文本中还有什么别的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吗?”
“面具的节日。”
“那是什么?”
“第一页上,就提到了马塞尔·雅莫林斯基博士。来自波多利斯克参加国际犹太教法典代表大会的代表。波多利斯克是东欧的一个地名。犹太教法典是……你兴许知道的。”
帕特里克·莫菲不出声。他的黑眼睛变得更黑了。拉里八号知道还是不知道,很难猜测。
“雅莫林斯基忍受了三年战争生活,在喀尔巴阡山。我家乡的山,老头子迪玛和他的弟子帕拉德-波特兰的家乡。故事讲到,第三桩罪行发生在二月,阿根廷狂欢节的月份。而威胁信到达学院时也是二月份。一个月前,兴许还更早些。而现在,已经是犹太狂欢节的前夕了。”
“犹太狂欢节?”
“是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一个犹太故事。三个被害人都是犹太人。作者心中总是惦挂着古老的犹太经典,旧约典籍。还有……”
加什帕尔掏他的左衣兜,然后又掏右衣兜,最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把它展平。
“《Sefer Yetzirah》,即‘创世之书’,六世纪时写于叙利亚或巴勒斯坦……而加利利地方的总督……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帕特里克挠了挠脑袋,彼得继续说。
“普珥日是一个欢快的节日,以它的面具。尤其对孩子们来说是如此。”
在博尔赫斯的故事中,狂欢节宣告了罪行。
惊愕显示出了它的好处,警察有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
“这个作家,他叫什么名字……”
“博尔赫斯。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
“他属于课堂上教的那些作家吗?”
“不。或者,只是在graduate studies[90],在某个大学里。但我们这里的某些大学生听说过他,我敢保证。”
“你在课程中从来没有提到过他的名字吗?”
“从来没有。我想,没有过。我没有任何理由提到他。”
帕特里克抓起了电话。
“唐夫人吗?请你查一查,我们学校是不是开过一门关于阿根廷作家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的课,最近三年里。”
这一次,他把罪人的名字念得极其准确。
“是的,我要开课教授的名字,还有听课学生的名单。”
帕特里克放下听筒,站在那里。他没有伸手,只是咕哝了一句:
“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假如有什么情况,你就通知简妮芙好了。”
体内的手雷。隐藏的肿瘤,毒素之球。封闭在内中的死神,准备好要爆炸。延期,延期,肥胖的肉体喃喃道。镜子中的漫画,床前的,引人同情:鼓胀的肚子,满是腐败物,大秃瓢,苍白的厚嘴唇,凝胶状的眼皮。
我配不上这番努力,哦,万能者,受惩罚者嗫嚅道。那将是一个可笑的胜利。最美好者,推迟那执行吧。
半小时后,胖子彼得·加什帕尔不再要求一种延期,而是一种求助。大风中,树木披散开它们那粗糙的发辫,黑暗在前行,流动,围绕着他和森林。真是一座黑夜的法庭,他恳求着它的宽容。他听到了夜晚的窃窃私语,狡猾的呻吟。他围绕着木屋子打转转,他没有丝毫渴望想返回他的樊笼。威胁不怎么让他愤怒,远不如跟在他后面的那些人。他既不喜欢殉道者也不喜欢英雄,他憎恶牺牲者的角色。他更喜欢一种平庸的死亡,毫无悲剧可言。疾病,自杀。平常性或事故的表面。他很难游手好闲地溜达。在流亡中,他的躯体舒张了。困惑、失眠和狼吞虎咽。
黑夜重又发出围捕的声响。瘦骨嶙峋的黑影,塞住了耳朵,只为别听到狗吠声,堵住了眼眶,只为别看到岗哨的探灯。冷得和怕得在条纹制服中颤抖,相对于瘦削的身子,衣服实在太大,剃光的头,苍白,爱娃·基施纳会在那里。
布宜诺斯艾利斯盲人的信息刺激了大群的神经官能症病人。
彼得迈开方步,围着木屋转圈。他不熟悉凝定于等待中的森林和木屋。他试图控制自己的呼吸。他深深地吸气,屏住气,一,二,五,尽可能地长时间,慢慢地吐气,很慢,很均匀地,像他吸气时那样,一,四,慢慢地,尽可能地慢。
门前,死神。一个头发金色带灰的笑盈盈的女士,长了猛兽般的獠牙。黑长裙。手里一张纸。判决。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