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23/59页)

“这不是一门课。一个开场白。谈话。美国女学生会有用的。以她的敏锐和她的直率。她既不是文盲,也不是天真的无知者。”

“我学会了不再排斥赞誉。”

“迷宫由国王的建筑师代达洛斯设计。克里特的附庸城邦雅典,每八年一次,要送上七个童男七个童女,作为牺牲,让弥诺陶洛斯吞吃掉。其中一个童男,叫忒修斯,后来杀死了那魔怪。他凭借着一个线团,边走边把细线留在身后,走出了迷宫。那著名的红线,是阿里阿德涅赠送的。后来,忒修斯抛弃了阿里阿德涅,转而投入了淮德拉的怀抱。”

“因此,是性,红线,就是性。从远古起便是如此。”

“弥诺斯惩罚了代达洛斯,这个建造了不太有效的迷宫的建筑师。请记住:迷宫并不完美无缺!”

代达洛斯被关进了这个迷宫,跟他的儿子伊卡洛斯一起。建筑师无法走出自己的创造物。他极其渴望飞翔,就造了一对翅膀,成了一只人造之鸟。而伊卡洛斯,儿子,飞翔……却忘了父亲对他说的别太靠近太阳的告诫。翅膀上的蜡融化了。飞翔的人掉到了海里。父亲,代达洛斯,随后平安降落在库马,他从那里去了西西里。

“这是一部动画片的剧本。”

“让我们共同喝了第一杯。为了天真的听众。”

教授站起来,打开酒瓶,把酒倒在杯子里,他们碰了一下杯,然后,各自坐到自己的扶手椅里。

塔拉乖巧,有趣,教授扮演着他的新角色。

“是老头写的这动画片。或者叫炼金术士。可以这样叫他吗?”

“对动画片来说,叫他炼金术士更好。”

“好的,我还是保留老头吧。老头同样还提到了现代的阐释,很自然。城市的思想家们。迷宫之城的孤独者。弥诺陶洛斯神话应该是人天生的一部分。是他命定的部分,先于理性的。”

“牲畜。我们心中的欲望的牲畜。”

“现代城市人想压制这一部分,这一厚古者认定。科斯敏·迪玛是有机论的信徒,他拒绝现代的人造技术,现代性的这一迷宫城市。代达洛斯的人造技术和后来的人造技术把魔怪压抑在了潜意识中。致命的错误,怀旧者认定。老头面对理性表现出怀疑论,对进步不以为然。老头卡在了……”

“炼金术士。”

“对炼金术士,对他的同志们,传统,完全就如异族的野蛮,是能量和权力的根源。文明被遗忘。目的和中心缺失。个体的颓废。”

“因此,就是我们!城市人!迷宫城市的孤独者。那么,生活在树木丛生的乡下、隐藏在森林中的学院的孤独者呢?是他们让那畜牲再活吗?”

“我不知道在你们的宿舍中都发生着什么。吸毒?狂饮?我是不会吃惊的。青春嘛。企图把界限推向更远。我没有机会了解这些。我很遗憾。”

“你可以追补的。美国给了你种种办法。人们可以改变表面、躯体、精神、个性,随便什么。人们总能找到上个星期刚发明的神奇药丸或者酏剂。你就出发去亚里桑那、内华达或者在另一个名称底下的南极洲。你就是某个别的人。新世界鼓励新事物。更新。A new start[52],人们说。”

“我说的是个体的颓废,而不是冒充。”

加什帕尔瞧着他的膝盖,但他说得很清楚,让人听得很真切。

“那不是冒充,而是一种新的开始。”

“一种替代:把自己装成自己所不是的那个人,对冒充者,词典就是这样定义的。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是一个流亡者。”

“不是一种新的开始吗?”

“很多的模仿。走向改变的第一步是模仿。”

“因此,你是在老头那一边了。”

“我不相信以往的理想化。不相信任何的理想化。”

“怀疑主义。”

“唯一的稳重。个体的现代颓废,就是民族的颓废,厚古派这样认为。个体的颓废,民族的灾难。”

“很符合逻辑。”

“假如过去是一个金子的标志,这么说就很合逻辑,很真实了。问题是,它不会那样。它否定人类的不完备。让我们再回到那部动画片上来,好不好?不可能抓住弥诺陶洛斯的,老头和他的弟子们认定。对神话的怀恋,牧歌化,理想化。弥诺陶洛斯在现代迷宫中复仇。现代性的快乐而又繁荣的地狱,或者,迷恋神话的极权的殖民地。我们是不是将为现代的地狱喝上一杯呢?它并不比过去的地狱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