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18/59页)
***
长长的、垂直的招牌,高高的楼房。肮脏的墙,灰尘蓬蓬的装饰:大广场旅馆。第48街和第八大道的街角。各色人种的吸毒者、卖淫女、乞丐、拉皮条人、游荡者。
她停下来,很惊讶,寻找她的同伴。她看见了他,背影,在真人秀表演场……他靠近单向透光的玻璃窗,双手贴在玻璃上。
肩膀上有人轻轻一拍。“行了,我来到了,”彼得在毛茸茸的耳朵边喃喃道。露瞧着地面。
“你要我返回我刚才游荡的地方去吗?你也一样,落到了对性商店的疯狂喜爱中吗?你都无法摆脱了!”
彼得后退了一步。
“疯狂喜爱?大众文化!治疗。商业额最大的产业。我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一国家的繁荣。我们的国家,不是吗?我们的同胞。”
露不吭声。一脸疑惑。
“是我的错。我本不应该对你讲述我的梦。”
“什么梦?”
“星期五的那个梦,上个星期。一个充满诗意的状态。我梦见了一个男根,一个形状如男根的孩子。一个微妙的形状,它呼唤着保护,温柔。如同一个孩子。我激动得都哭了。你瞧,我现在都还很动情呢。”
彼得着迷地看着她那两只满是眼泪的大眼睛,她用她那无与伦比的手擦着眼睛,有些羞愧,浑身颤抖。露低下脑袋,走了开去。彼得紧追上去,一边挥手,一边笑。他们远去了。
只剩下街道。一家家店铺,性商店,中国人的蔬菜店,土耳其餐馆,墨西哥人的雨伞店,“这些夫人”的骚动,戴着阔边草帽的扒手,巴基斯坦人开的大烟馆。
一条街,另外一条街。干净,宁静,荒凉。一栋坚固的楼房,砖石结构。英国式墙面,哥特式窗户,铸铁的窗框。石头上刻有字母:Young Men Association[43]。
门槛上,彼得。白衬衣,被汗水湿透。袖子卷得高高的,警惕的目光。他监视着左右周围,瞧了瞧手表。他在等人,放弃了,进到大厅中。满是年轻人,一片嘈杂,行李箱,背包。
黑人门卫,高大魁梧,一只大手放在电话上。他监视着门和电梯。这个巨人彼得面对着一个更为高大魁梧的巨人,很难赢得闹剧的竞赛。
他们彼此对视,毫无好奇心。一个很高,很胖,秃顶,有小胡子,另一个更高,更胖,黑黑的头发,很浓密,天生的又卷又短,黑皮肤。一个被打发回家的骠骑兵和一个美国黑人,准备拿出他的萨克斯。
“乔先生吗?”
那黑人点了点他那又大又重的头。
“贝阿特丽丝·阿特温夫人昨天打了电话,是为……”
“啊!贝阿特丽丝!贝蒂。我们,我们就这样叫她的。是的,贝贝,夫人打了电话。我有钥匙。”
他微微一笑。很大的牙齿,洁白无瑕。黑黑的大眼睛燃烧着阴谋的快感。
“是的,贝贝,我准备好了钥匙。两个小时,仅此而已。”
彼得没有回答他的微笑,他很审慎,冷静。
“好极了。我拿一下钥匙,说话就回来。马上就回来。”
高大的乔·路易斯俯身朝向抽屉,从里面拿出系在一根蓝色细绳上的钥匙。他不再微笑,他也不瞧顾客,他变得审慎而又冷静。
露。苗条,挺拔,优雅。红衣服。瘦脸,白白的,无表情。头发梳成一个髻,露出了后脖子。
“小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淋浴,一个马桶,一面镜子。没有毛巾,但不贵,”贝阿特丽丝解释过。“没有香水,没有洗头膏,没有海绵手巾。人们不会忘记是在哪里,为什么会在那里。男女杂处刺激起不知羞耻的胃口。它抹除忌讳,加剧欲望。”
五层楼。走廊。明确的标志:401-411号往左,412-419号往右。416号。一张床,一把扶手椅。很窄的床。床单上,左边角落处,一个褐色的斑点。露在门框中。不吭声,也不动。随时随地,她将关上门,离开房间和夫妇生活。
彼得忘不了危险,甚至在梦中都忘不了:露生来就不是为肮脏交易的,这让她发冷。
房间中央,他准备好忍受辱骂和灾难,却很认真地记录了黑色秀发的运动。露不再是露了……她慢慢地揭开上衣的扣子,一个接一个。红色的丝绸掉落下来。里面什么都没有。她把她年轻的乳房捧在手中。她把它们献给他!赤裸的光滑肩膀,长长的脖子……她用她那细长的手捂着她的脖子。鼓鼓的手掌,尖尖的手指头。她就这么待着,定定的,瞧着窄窄的肮脏的窗子。她拉开了牛仔裤的拉链。她赤裸裸地从蓝色的裤管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