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14/59页)

夜,森林的风暴。深渊和寒冷。铁丝网,巡逻队,狗,衣衫褴褛的幽灵,彼此挤在一起。爱娃·基施纳。彼得蜷缩在他自己曾是的这个孩子身上,在这满是痘痘的躯体上。冷冰冰的衣衫,皮和骨,另一个时代的婴孩。到处都是巡逻队,四周都是,探照灯的光,苍白的脸。

他醒来,枕头皱巴巴,湿漉漉的,抱在怀里。他听到什么地方传来轮胎的摩擦声,他不愿意再睡回笼觉,但他瘫倒在枕头上。森林。俘虏。饥饿老人的脸。囚徒。一群惊呆的人。检查。带警犬的巡逻队视察了一遍尸骨。小男孩变得很轻,空气一般,抱在怀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呻吟停止了,哨兵的叫喊也停了。沉重的雪,如铅一般,没有丝毫运动。僵化,人们再也无法呼吸。

这一噩梦不属于我,它跟我没关系,那是我父母的噩梦,加什帕尔黎明时这样认定。

星期日,他不从他的巢穴中出来。他试图回想起明信片上的文字。一个词,一个逗号。他不肯定能掌握句子。他也不再记得反面的报纸文章了。

好兆头,这一夜他将睡得很稳。

***

星期一。Security Office[29]。J.T.面对着电脑,她点了点头表示打了招呼,伸出右手去够抽屉,目光却没有从蓝色屏幕上挪开,加什帕尔看见了细细的手指头上粗大的银戒指。女人抽出两张夹在一起的纸。明信片的复印件,正面和反面。

“谁都不应该看到它们。”

目光盯住了屏幕。小小的手指头抚摸着一个个摁键,J.T.夫人点了点头,bye-bye[30],一会儿见。

午饭后,在校园里散步。山岭上的小小墓园。加什帕尔在每个墓碑前都停留一下。爱尔兰人,意大利人,犹太人,葡萄牙人,德国人,荷兰人。死人的部落一片乱糟糟,就像大自然本身。狭窄的墓碑,微微向左倾斜,名叫萨比娜。只有两个名词,萨比娜—德国,再没有别的说明。虚空的名,就像任何别人那样。

假如杀手完美无缺,加什帕尔教授就将在此完蛋,在萨比娜旁边,满足于跟那些流亡者风雨同舟。

图书馆。三楼,杂志部。然后两个小时的课。平静的和嘲讽的,就像光荣的日子里。晚上,八点钟,巡逻队的汽车。军官加西亚,微笑的胖子。他两个小时后将返回。两小时?我相信我们都达成了一致……是的,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但唐夫人认为,这样更好。夜里,我们每三个小时就过来一下,我们不再敲门。不要拉上窗帘,让灯亮着。

第2频道讲被掐死的残疾人。4频道是关于强暴的辩论。9频道是卢旺达大屠杀。11频道恶魔,12频道滑稽歌舞剧,53频道热带丛林,22频道篮球赛,43频道枪战片。往回倒:53,2,22。轮流出现的现实取消了现实。

New York Times. Wednesday, October 12[31]。邮票:Old Glory[32]。美国旗。For U.S. addresses only[33]。邮戳:纽约。是的,人们可以辨认出邮戳,邮政编码,警官吉姆·史密斯本该看到或者甚至已经看到了邮戳。

打字的文字,手写的地址。大写字母:N写得很像W,A的中间没有一短横,像是一个屋顶。地址很确切,甚至包括了谁都不认识的木屋的名称,Boumer House。学院,城镇,州,邮政编码。Dear[34]用打字机打出。收信人的名字则用手写。托尼,菲利普,苏珊,诺尔玛,罗萨林德,彼得,写什么都没关系。如同人们在填表。一个玩意,很显然,为的是让威胁显得不太个性化。Dear彼得……

Next time I kill you。或者the next time? Kill you或者I will kill you? Next time!因此,下一次!以前曾有过一次失败的尝试吗?A previous try[35]?署名:D.。Devil? Dummy? Destiny? Deity? Death[36]?是的,Death!无所不在的臭婊子。

没有用,这玩意。明信片并不寄给拉里,给唐夫人或者给教务长,而是给一个固定的老目标。“死亡夫人”并没有忘记明海尔。隐秘爱情的票。

另一面上的报纸剪报只是另一个策略:迷惑不称职者,而不是收信人。

汽车,刹车,车灯。没有狗,不,范奈斯特巡逻队代替了加西亚巡逻队。

“你不必动了,我们每小时都会过来的。”

“每小时?我还以为是每两个小时呢。”

“不要等我们,稳稳地睡个觉吧。”

“我不等。无论如何,我睡得很晚。尽可能地晚。我还常常醒来,即便没有你们。”

“日常的夜巡。你只管睡你的觉好了,这地方在我们的监视之中。”

星期三上午。天气很热,阳光高照,一阵春天的清香。教授跟就在他办公室里等他的两个学生说话时,多少有点麻木不仁。两点钟时,联邦调查局官员帕特里克·莫菲给他来了电话。他听说了军官佩雷拉的事,还有报告发表之后惹来的麻烦,他还知道了明信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