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第12/17页)

整整一个月之后,上帝才给了皮姆等待的逃脱机会。

事关重大国内外要务,请立即到切斯特街。理查德·T皮姆,皮姆公司执行长“你必须去。”在上午的礼拜过后,穆古递给皮姆这张电报说,悲苦的泪水滑落到他消瘦的脸颊。

“我不认为我可以面对。”皮姆同样难抑感动地说,“那里就只有铜臭,永远都是铜臭。”

他们一起走过印刷工坊与编篮工坊,穿过菜园到关住皮姆世界的侧门。

“这不会是你自己拍来的电报吧,对不对,帕佛斯?”穆古问。

皮姆发誓他不会这么做,这倒是事实。

“你不了解你所拥有的力量。”穆古说,“我想我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

在此之前,皮姆从未想过穆古有改变的可能。

“好了。”穆古承受最后的痛苦说。

“再见。”皮姆说,“也谢谢你。”

但他们两人都觉得未来值得期待。当货船驶近的时候,皮姆答应要回来过圣诞节。

疯狂的行动,汤姆。疯狂的跳跃与疯狂的爱,而更疯狂的还在前面等候呢。那段时间我给朵莉丝写了信。请国会下院的梅克皮斯,沃德马斯特爵士转交,虽然我知道他已去世。我等了一个星期,就抛在脑后了,直到有一天,完全出乎意料,我的计策竞赢得了一封简陋的短信,写在一张从便笺本撕下的画线纸上,沾满污迹不知是泪痕还是酒渍,没有地址,但有东伦敦的邮戳,一个我从未造访过的乡下地方。这封信此刻就在我面前。

这么多年来你终于捎来音信,亲爱的,我把信放在厨房柜子里,和桌巾一起,有空就看。星期四三点钟我会在东站上月台,不带香草,我会带一束你最爱的熏衣草。

对自己的决定已感到后悔的皮姆很晚才到车站,他躲在铁拱门底下靠近一堆邮袋的狙击手角落。一大群妈妈们闹哄哄地来来去去,有些颇有可能,有些则不太像,但没有一个是他所等待的,有几个甚至还喝醉了。其中一个似乎抓了一把用报纸包住的花,但在那一刻他已断下结论,他走错月台了。皮姆要的是他那亲爱的朵莉丝,而不是戴着哑剧帽子懒洋洋走来走去的老女人。

一个工作日的傍晚,汤姆。雨中的切斯特街交通拥挤,但德国领事馆里却是星期天的翠绿山城(J Green Hill,出自19世纪英国著名儿童圣诗作家亚历山大夫人所写的“There is s green haway”,后谱成诗歌,流唱甚广)。依旧带着从修道院里来的虔诚心,皮姆按下门铃,但没听见回应。

他敲敲巨大的黄铜门环。蕾丝窗帘掀开一角,又关上。门开了,但没大开。

“我是康宁汉,少爷。”一个大块头的男人飞快地关上门,仿佛怕病菌跑进门里似的,他有着浓厚的伦敦腔,但不是本地人。

“康宁,加上汉。你一定就是继承人。欢迎,少爷。向你致敬。”

“你好吗?”皮姆说。

“我很乐观,少爷,谢谢你。”康宁汉先生以中欧人的字斟句酌回答,“我想我们正迈向理解之路。一开始难免有些抵抗。但我相信我已看见光芒开始闪耀。”

皮姆可没看见,因为康宁汉先生自信满满地带他穿过的走道一片漆黑,惟一的光线是移走法律书籍之后在墙上留下的斑白痕迹。

“你是个德语学者,就我了解,少爷。”康宁汉先生的腔调更浓了,仿佛离乡背井也让他染上腺肿似的。

“很好的语言。至于人怎么样,我不确定。但人好话也动听,你可以说是我讲的。”

“我们干吗上楼?”皮姆说,他已感受到熟悉的恶兆,山雨欲来风满楼。

“电梯有问题,少爷。”康宁汉先生回答说,“我知道工程师已经来了,他正在赶路到这里来。”

“但瑞克的办公室在一楼。”

“但楼上比较有隐私,少爷。”康宁汉先生解释说,一面推开双扉门。他们进到一间倾圮的国务行馆,只靠街灯照明。

“您的公子,阁下,才刚从礼拜堂回来。”康宁汉先生宣达,并在皮姆面前一鞠躬。

起初皮姆只看见瑞克的额头在烛光中闪闪发亮。接着是整个头,然后是庞大的身躯,敏捷地走上前来给他一个潮湿、热烈的大熊式拥抱。

“你好吗,老小子?”他急切地问,“火车还好吧?”

“很好。”皮姆说,其实他因为暂时的流动资金问题而沿途搭了便车。

“他们有东西给你吃吗?他们给你什么?”

“只有一个三明治和一杯啤酒。”皮姆说,他只能将就着吃穆古膳房里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面包。

“我的孩子,你看看我!”康宁汉先生热心地大叫,“除非吃东西,否则绝对不满足。”

“儿子,你自己去找点喝的吧。”瑞克几乎是无意识反射般地说道,他把皮姆夹在腋下,走过光秃秃的地板,朝一张帝王规格的大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