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仔炸鸡进城来(第13/14页)

我仍旧整不明白这个建议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就问:“如果夏皮洛先生解雇了彼德,然后咋办呢?”

“从我们这些人中找人顶替他。”满友说。

费兰插进来问:“你就那么肯定老板会让彼德走人?”

白莎的话让我们吃了一惊:“他一定会,这样他每月可以节省一千五百美元。”

“我还是不明白,”京林说,“这样有啥用呢?就是他把彼德开除了,他也不会给我们多加一分钱,对不?”

“没了彼德,老板就得依靠我们了,那他还能不给咱们长工资?”白莎回答说。

我并没有被说服:“要是新经理拿更多的钱,不管咱们的死活咋办?”

满友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知道当经理得会讲英语,在座的人中只有白莎和他有希望继承彼德的职位。费兰、京林和我英语根本说不成句子。

“那咱们起个誓,”费兰说,“咱们中谁要是当了新经理,必须要和大家平分工资。”

我们都同意这个提议,并且在一份短短的誓言上签了名。我们发誓:要是新经理不和大家平分工资,就会断子绝孙,大家可以采用任何手段加以报复。起誓完了,白莎代表我们给夏皮洛先生写了一封信。她会的英语单词太少,就从她父母的书房里搬来一本像砖头一样的英语字典。信是用炭水笔写的,她一边写一边不停地查字典。她已经困得不行,一个劲地打哈欠,用手去捂嘴,露出了浓黑的腋毛。其他人就在一边嗑瓜子聊天。

这封信不长,但是切中要害。满友看了以后也说不错。信是这样写的:

我们尊敬的肯尼斯·夏皮洛先生:

我们给您写这封信是要求您立刻解雇焦彼德。这是我们共同的意愿。您一定要尊重我们的意愿。我们不要他这样的领导。就这些。

您诚挚的全体员工

我们都在上面签了名,感觉到这是我们第一次站出来和资本家做斗争。我回家路过炸鸡店,因此承担了送信的任务。我们离开白莎家之前,她拿出一瓶李子酒,大家碰了杯,一饮而尽。

我把信丢进牛仔炸鸡店大门上的信报箱里。回家以后,我感觉轻飘飘的,不停地想象着夏皮洛先生读了信以后那张胖脸上震惊的表情。我也想着彼德,他被老板开除以后,看他那幢大房子怎么完工。可是很快我又担心起来,害怕白莎会成为新经理。和彼德相比,白莎有些喜怒无常,而且更自私。另外,她也不可能维持住彼德花心血创建起来的关系和客户,更不用说把生意做得更大了。满友连彼德的一半都赶不上。有时候他会耍点小聪明,但是办事很不牢靠。他看起来着三不着两的,顾客怎么能够信任他呢?说心里话,牛仔炸鸡店离不开彼德,要是夏皮洛先生把他的工钱定得不那么高,只是我的五倍,我倒不会介意。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的时候,我们都准时上班。让我们吃惊的是,夏皮洛先生和彼德根本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样子。他们对待我们和昨天一样,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们有些迷惑,不知道他们要怎样收十我们。彼德好像有点躲着我们几个,但还是很有礼貌,不多言不多语。很显然他已经看过我们的信了。

我们以为洋老板会找我们个别谈话,即使他不开除彼德,起码也得做点让步。但是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待在办公室里,好像把我们都忘了。他正在读一本讲犹太人在中国的几百年历史的书。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更让我们不安。要是能知道他在耍啥花招就好了。

终于等到下班的时候了,我们几个在店外的一个街角碰了个头。我们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一致决定再等等看。费兰叹气说:“我觉着咱们像在跟他们拔河。”

“对了,这就叫精神战。咱们取得胜利的关键在于意志坚定,还要有耐心。”满友告诫大家。

我在回家的路上胃又疼起来。那天晚上我爸爸又喝醉了,他大唱革命歌曲,又唠叨说我每天都能吃美国炸鸡,多么有福气之类的废话。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第二天还是老样子。彼德给我们分派活,夏皮洛先生还是躲在办公室里,除了工作以外的话一句也不跟我们说。我觉着这位洋老板就像是一只蜗牛,缩进壳里不出来。我们该怎么办呢?他们一定是下好了套子等着我们钻进去。那是啥套子呢?我们总得做点什么,不能傻等,否则他们会把我们各个击破的。

那天晚上我们又在白莎家里开会。讨论了半天,终于决定举行罢工。白莎给老板写了这样一张纸条:

夏皮洛先生:

您既然不考虑我们的要求,我们决定在牛仔炸鸡店采取行动。从明天开始。

我们没有在纸条上签名,反正他已经知道我们是谁,知道我们要求的内容。我不太明白“在牛仔炸鸡店采取行动”这句话,但是我也没问。我猜白莎的意思是罢工。我又承担了送信的差事。第二天上午我们谁也没去上班。我们想让店里丢点生意,对老板有所触动,使他愿意同工人们合作。我们商定当天下午一点钟在炸鸡店附近的日用五金店门前集合,然后去炸鸡店里和夏皮洛先生开始谈判。也就是说,我们只罢半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