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第6/11页)

“……这种道义原则可以追溯到盎格鲁-撒克逊的传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不是野蛮人。我们没有发起九一一袭击,或是偷袭珍珠港。”

“是的,先生。”比利重新回到谈话中。

“可是倘若我们遭到袭击,你就要付出代价,我说得对不对?”

“我想可以这么说,是的,先生。”

“我的意思是,假如有人朝你们开枪,比方说在你们巡逻的时候,一个狙击手朝你们开了几枪,你们会怎么做?”

“我们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回击,先生。”

那男的微笑着说:“你看吧。”

嘿!嘿!嘿!有人叫大家安静。所有人都应该闭上嘴,准备唱《星条旗之歌》了。这时,大家都面向球场。天空已经暗成了底漆一样的灰色,像个灰色的气泡罩住了体育场这个纸灯笼的光芒。灯光聚焦在球场上,发出肉冻般浅黄绿色的光泽。演唱者和护旗队从主队一侧步入球场,一起进场的还有由球员、教练、裁判、媒体人员、贵宾组成的队伍,以及一马戏团人那么多的随从。这些人如果放在古代,可以去围攻某个地方了。护旗队展开国旗。分散在包厢里的B班队员全都猛地立正。

哦——

哦——,哦——,哦——,回声在他千疮百孔的脑子里回荡,哦——,如同站在洞口处,满怀希望试探着朝黑暗的洞里喊:哦——有人吗?哦——,哦——,哦——,好像雷鬼音乐里的渐弱节拍。哦——哦,提醒你巴甫洛夫条件反射要来了,多巴胺准备大爆炸,脊柱就要变成木琴键盘,从上至下颤抖了。突然脚下的活板门砰地弹开——

说——

哦——

哦—— 

你掉到底部的安全网上,得救了,接着,咻——你又被托向高空——

看见——???

可——

你——

对这首高难度歌曲的例行折磨开始了。演唱者是一名年轻的白人女子,头发乌黑亮丽,身材瘦小,嗓音像西部乡村歌手,还带有高地平原人特有的令人心碎的鼻音。比利不知从哪儿听说她是最新一届《美国偶像》的冠军,跟所有不论个头大小的美国偶像一样,她也有一张大得吓人的嘴。

是——什——么——

如此

骄——傲——

比利保持着敬礼的姿势。每到这样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施鲁姆和莱克,想起对那梦魇般的一天的火红炽热的模糊记忆,而同时——因为他还年轻,对生活仍充满希望——他向遥远的边线方向搜寻着费森的身影。他的视线有条不紊地从第一个啦啦队员开始,一个个看过去,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十几个不是之后,啊,是的,脑袋立刻像汽车在冰面上打滑般天旋地转,加速漂移,同时伴随着恶心、害怕、狂喜,宛如失控的云霄飞车。

比利赶紧把眼睛塞回眼眶里,目光直盯着费森。她把右手的花球举在胸前,像个长着一头火山熔岩般的琥珀色头发的弹力绒球女孩。她在唱歌,隔着这么远比利都能看到她的嘴巴在动,两人之间似乎有一条强有力的纽带,拉着比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几寸。老兄,她爱上你了。歌声在比利内心引发小小的爆炸,把五脏六腑炸得四处飞散,爆炸的余音在耳朵里回响,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但难道《星条旗之歌》不是一首情歌吗?

最后

一道

曙——

呜——

呜——

呜——

呜——

比利差点儿忘了呼吸,心里既平静又不安。歌声越飙越高,挑逗着他的神经。他的脑袋随时可能裂开,最后实在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那个女房地产经纪人瞥了他一眼,也同情地呻吟了一声,然后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搂住比利的腰,和他并肩而立。比利始终站得笔直,他一直在敬礼,但已经汗流浃背。女房地产经纪人右手放在胸前,唱着国歌,左手捏住比利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