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的梦(第13/17页)
不过吉尔觉得艾尔娜弄错了。艾尔娜进入的是错误的那段梦境。那部分已经过去了呀。
宝宝没事呢。吉尔照管好宝宝了。她出门找到宝宝,给他盖好毯子。一切正常嘛。
楼下大厅里,艾尔娜努了把力,喊出几句连贯的话。“她把毯子一直拉到娃娃头上。她闷死了娃娃哟。”
艾尔莎抓住扶手支撑着身体,朝楼下挪去。
“放下,”她吩咐,“放下娃娃。”
艾尔娜搂紧我,呻吟着。又把我朝艾尔莎一举,嚷道:“瞧吧。瞧吧。”
艾尔莎把脸扭到一边。“我不看,”她呻吟道,“我不要看呀。”艾尔娜凑过去,把我直戳向艾尔莎的脸—我仍旧严严实实地裹着毯子,不过艾尔莎不知道这个,艾尔娜则是没注意,或者没顾得上注意。
现在轮到艾尔莎尖叫了。她逃到餐厅桌子的另一头,尖叫着:“放下,放下娃娃。我不要看死人呀。”
科克汉姆夫人从厨房里走来说:“姑娘们。哎呀,姑娘们。你们俩怎么了?我不允许这样的,你们知道。”
“看哪。”艾尔娜顿时忘记了艾尔莎,一心绕过桌子,把我递给她妈妈看。
艾尔莎走到大厅电话边,对接线员报出尚茨医生的号码。
“哟,一个宝宝。”科克汉姆夫人掀开毯子说。
“她把娃娃闷死啦。”艾尔娜说。
“哎哟,不会吧。”科克汉姆夫人说。
艾尔莎正在电话上和尚茨医生通话,用颤抖的声音请他马上过来。她转过身,瞪着艾尔娜,咽了几下口水,勉力平静下来,命令道:“现在,你给我安静。”
艾尔娜发出一声抗议的尖叫,跑开了,穿过大厅冲进起居室。她仍旧紧搂着我。
吉尔走到楼梯顶上。艾尔莎看到了她。
她说:“下来,到这儿来。”
她也不知道等她把吉尔弄下来之后,该对她做什么或说什么。看起来她好像想扇吉尔耳光。“现在弄得歇斯底里的没啥好处。”她说。
吉尔的挂脖装扯歪了,一个乳房差点就全晃出来。
“把你自己收拾一下,”艾尔莎吩咐,“你穿这些衣服睡觉的吗?看起来像喝醉了一样。”
吉尔自己感觉仍旧走在梦中的闪亮雪地上。只是梦境被这些疯狂的人侵入了。
艾尔莎现在可以想一想接下来的对策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扯到谋杀都是毫无道理的。婴儿睡觉时经常毫无缘由地猝死。她听说过这种事。没必要把警察找来。不用验尸—只要举办一个悲伤、安静的小葬礼就够了。这方面的障碍来自艾尔娜。尚茨医生可以给艾尔娜打一针,让她睡觉。不过他不可能接下来每天都给她打一针。
解决办法是把艾尔娜弄进莫里斯维尔。这是家针对疯子的医院,过去叫做疯人院,将来或许会改叫精神病医院,然后再改成精神健康中心。不过,大多数人都根据附近的村名,管它叫莫里斯维尔。
他们常说,快要去莫里斯维尔喽。他们送她去了莫里斯维尔。你再这么下去,到头来准会进莫里斯维尔哟。
艾尔娜在里面待过,大可以再进去一回。尚茨医生可以把她弄进去,让她待在里面,直到判定她可以出来为止。因为宝宝的死受刺激了。妄想症。一旦这样裁定,她就不再构成威胁。没人会注意她说什么。可以说她精神崩溃了。貌似事实就是如此—瞧她那副乱嚷嚷、到处乱窜的德行,离歇斯底里也不远了。这病也许永远好不了。不过也难讲。现如今有着各种各样的治疗手段。有药物可以让她平静,如果需要抹掉一些记忆的话,还有电击疗法,万一有必要,还有一种对始终不清醒、沉浸于痛苦的人做的手术。他们在莫里斯维尔做不了这个—得把你送进城。
为了做到所有这些—它们电光火石般在她脑海中掠过—艾尔莎不得不指望尚茨医生。他得体贴得不乱好奇,而且得愿意从她的角度看问题才成。不过,对于一个知道她都经历过什么的人来说,这不应该太难吧。她为了这个家的体面而付出的一切,以及她不得不承受的各种打击,从她爸可怜的事业、她妈犯糊涂的脑子,到艾尔娜在护校的精神崩溃,以及乔治的参战和丧命。遭遇了这一切,难道艾尔莎还应该再承受一次公开羞辱吗—报上的报道,一场审判,没准还有一位坐牢的弟媳?
尚茨医生不会这么想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作为一个友好的邻居所做的观察自能让他认同这些决定。不仅仅是因为他能体会不得不毫无体面地过活的人迟早会尝到的世态炎凉。
他正从后门冲进来,一路呼唤着艾尔莎的名字,穿过厨房跑来,他决意帮助艾尔莎的原因在他的声音里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