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得流油(第10/13页)
她四处看看,从梳妆台上的花瓶里挑拣了一些绢花—一枝苹果花。这个新想法意味着她不得不把发针取下,重新摆弄起来,把苹果枝掰弯,做成头饰。枝条很硬,不过最后她还是设法把它弄弯、别好,直到心满意足。她让到一边,轻轻把卡琳推到镜子前。
卡琳说:“哎哟哟。我结婚时可以穿这个吗?”
她其实没这想法。她根本没想过结婚。她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安开心,告慰安的这番努力,同时也是为了掩饰她看进镜子时的一阵发窘。
“到那时肯定会流行别的样子了,”安说,“现在这个也已经过时啦。”
卡琳视线离开镜子,又看了回去,这次有心理准备了。她看到了一个圣女。发亮的头发、苍白的花朵,垂落的蕾丝在她脸颊上留下淡淡的影子,像故事书里一样虔诚,一种娴静贞洁,以至于带着点命定气息、也带着点傻气的美。她做个鬼脸,好打破这张脸模子,可没奏效—仿佛新娘,也就是诞生在镜子里的女孩,才是掌控全局的人。
“真想知道要是德里克看到你这副样子会说什么,”安说,“真想知道他是不是根本想不起这是我的婚纱呢。”她的眼皮害羞窘迫地眨动着。她凑近些,摘下花朵和发针。卡琳闻到她胳膊下的肥皂味,她手指上的大蒜味。
“他会说,这算是什么蠢衣服啊?”安摘下面纱的时候,卡琳学着德里克高高在上的口气说。
她们听到汽车开进山谷的声音。“说着人就到了嘛。”安说。突然她急急忙忙想解开那些钩子和扣眼,手指笨拙颤抖。她试图把衣服从卡琳头上拉下,但什么东西钩住了。
“见鬼。”安说。
“你去吧,”卡琳闷在衣服里说,“你快去吧,我来弄。我知道怎么脱了。”
她重新露出头的时候,看到安的脸好像是悲伤地扭曲着。
“我只是拿德里克开个玩笑嘛。”她说。
不过,没准安的表情只是出于对衣服的心疼和担心吧。
“你说什么?”安说。“哦,别提了。没事的。”
卡琳静静地站在台阶上,听着厨房里的说话声。安刚才抢在她前头跑进去。
德里克说:“会好吃吗?你在煮的东西?”
“希望吧,”安说,“是炖小牛肘。”
德里克的声音变了。他不再焦躁。他急于表现友好。安的声音则是宽慰的,上气不接下气,力图跟上他的新情绪。
“够给来人吃吗?”他问。
“什么人?”
“只有罗斯玛丽。我希望够吃啊,因为我已经邀请她了。”
“罗斯玛丽和卡琳。”安平静地说。“菜是够的,但是酒没有啦。”
“这里,”德里克说,“我买了一些。”
德里克对安嘟哝或者耳语了一阵。他想必站得离她很近,凑在她的头发上或者贴在她耳朵边。他好像同时是在调戏、恳求、安慰、允诺回报。卡琳真害怕其中有什么词会突然蹦出来—会让她听明白,到死也忘不掉—所以她砰砰地跑下台阶,闯进厨房,嚷道:“谁是这个罗斯玛丽呀?我听到的是‘罗斯玛丽’吗?”
“别这样偷偷溜进来呀,丫头,”德里克说,“你得发出点声音,让我们知道你来了。”
“我听到的是‘罗斯玛丽’吗?”
“是你妈的名字,”他说,“我向你保证,是你妈的名字。”
所有紧绷的不快都已烟消云散。他现在情绪高昂,跃跃欲试,就像他去年夏天有些时候那样。
安看了看酒,“这酒真不错,德里克,用来配菜再合适不过。我们来瞧瞧。卡琳,你可以来帮忙。我们把走廊上那张长条桌铺起来。我们要用蓝碟子和好银器—运气真不错,我们刚清洗了银器,不是吗?我们来摆两套蜡烛。高高的黄色蜡烛放中间,卡琳,然后小小的白蜡烛在周围围一圈。”
“就像一朵雏菊。”卡琳说。
“不错,”安说,“摆个庆祝晚宴。庆祝你回来过暑假。”
“那我做什么?”德里克说。
“我想想。哦—你可以出去帮我摘点做色拉的菜嘛。一点莴笋,一点酸模草,你觉得小溪里会有点水芹吗?”
“有的,”德里克说,“我看到的。”
“那也摘点来吧。”
德里克一只手在她的肩头轻轻一揽。他说:“遵命!”
他们差不多准备妥当了,德里克放了一张唱片。这是他带到罗斯玛丽那里的唱片之一,想必又拿了回来。它名叫《鲁特琴古典咏叹调和舞曲》,封面上画着一群异常纤细的古典女士,全都穿高腰裙,耳朵上耷拉着两绺小小的鬈发,围成一圈跳舞。德里克经常应着这音乐跳起一种庄严、滑稽的舞蹈,卡琳和罗斯玛丽都会加入他。卡琳懂得配合他的舞步,罗斯玛丽却不会。罗斯玛丽用力过猛,试图模仿那些只能是本能地跳出的舞步,总是慢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