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得流油(第12/13页)

卡琳把芭蕾舞者塞进抽屉。格蕾丝发现了它,卡琳推说是一个学校里的朋友送的,她没法告诉朋友她不喜欢,免得伤人家感情。

格蕾丝那会儿还不大了解小孩子,否则准会对这种说法起疑。

“我能理解,”她说,“我把它送到医院的拍卖会吧—她永远不会知道的。再说这样的玩意儿肯定生产了有几百个了。”

楼下传来冰块的咔哒声,德里克正把它们丢进酒里。安说:“卡琳就在附近,我相信她马上就会跳出来了。”

卡琳轻手轻脚地爬完剩下的楼梯,走进安的房间。床上堆满衣服,婚纱重新包上床单,放在衣服堆上。她脱下短裤、衬衫和鞋子,开始了穿婚纱的绝望的、困难重重的努力。她不是把它套到头上,而是自己扭着身子钻进去,挤进沙沙响的裙子和蕾丝胸衣。她把胳膊伸进袖子,小心不让指甲钩到蕾丝。她的指甲大都很短,构不成威胁,不过她还是很注意。她把手背上方的蕾丝尖儿拉出来。扣上腰部的扣子。最难的是脖子后面的扣子。她弯下头,拱起肩膀,试图让手更容易够到它们。即便如此,她还是遇到了一场灾难—一只胳膊下方的蕾丝撕裂了一点点。她吓了一跳,甚至停了下来。不过,她已经走得太远,没法放弃了,于是她顺顺当当扣好其余的扣子。等她脱掉这衣服,她可以把裂口缝好。或者她可以撒谎,说穿上前就看到有裂口了。反正安未必会注意。

现在是面纱。她必须非常小心地对付面纱。万一撕坏,肯定很明显。她把面纱完全抖开,试着像安一样用苹果花枝固定。但她没办法正确地掰弯树枝,也没法用滑溜溜的别针别住它。她觉得不如用根缎带或者腰带把这玩意儿绑到脑袋上。她到安的柜子里找了找。里面挂着男士领带架,有一些男人的领带。德里克的领带,尽管她从没见他用过。

她从架子上扯下一根条纹领带,绕在额头上,在脑后系个结,把面纱牢牢绑住。她在镜子前做这个,完事后发现自己弄成了个吉卜赛人的模样,有一种夸张的喜剧效果。接着一个念头袭来,她费了大劲,把所有扣子重新解开,从安的床上抓起衣服,揉成团塞在胸前。她往按照安的胸部缝制,如今瘪下去的蕾丝里塞了又塞。就这么干,能逗他们笑才好呢。弄好后,她没法扣上所有扣子,不过还是扣了足够多的扣子,固定住衣服垫起的小丑似的胸部。她把颈带上的扣子也扣好。她忙出了一身汗。

安不用口红或眼影,不过在梳妆台上,出乎意料地有一罐发硬的胭脂。卡琳往里面吐点口水,在脸颊上涂出红色圆块。

前门通向楼梯底部的大厅,而大厅里,有一扇边门通向阳光走廊,另一扇门(在同一侧)通向起居室。你也可以通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从阳光走廊直接走进起居室。这房子的规划非常奇怪,或者干脆就没任何规划可言,安说过。各种东西都是人们突发奇想,随心所欲地添进来的。长而狭窄的玻璃走廊吸收不到什么阳光,因为它位于房子东面,再说又被一片白杨树苗挡住了,后者是自己冒出来的,像所有白杨树一样飞快地长高了。安小时候,走廊的主要用处是储藏苹果,但她和姐姐很喜欢这条三扇门构成的循环路线。不过,现在她还是喜欢这道走廊,夏天总在这里开晚饭。如果把桌子拉出来,椅子和内墙之间就几乎没有空隙容人走过。不过,要是你让人们面对窗户,坐在桌子同一侧和两端—今天晚上就是这么安排的—那么就有空间容一个瘦点的人走过,卡琳当然没问题。

卡琳光脚走下楼。起居室里的人都看不到她。她选择不从通常的门走进起居室,而是先进走廊,走过餐桌,然后出乎意料地从走廊里出现在他们眼前,或者猛地跳进去。

走廊已经变得昏暗。安点燃了两支高高的黄色蜡烛,不过还没点燃围着它们的一圈白色小蜡烛。黄色蜡烛有一股柠檬香味,或许她指望靠这个驱散走廊里的闷热空气。此外她还打开了靠桌子一头的窗子。哪怕最闷热的晚上,你也总能感到阵阵微风从白杨树丛吹来。

卡琳两手提着裙子,走过桌子。为了走路,她不得不把裙子提高一点。此外她也不想塔夫绸发出声音。她打算进门时唱《新娘来啦》。

新娘来啦

金发、肥胖、身板宽

瞧啊,她一摇又一摆

扭来又扭去……

微风袭来,风力有点大,牵动了面纱。不过它牢牢地绑在她头上,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会掉下。

她转身打算走进起居室,整张面纱却飘起来,拂过蜡烛火苗。房里的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就看到了追逐在她身后的火焰。她自己也只来得及闻到蕾丝烧着的味道—用作晚餐的大骨头汤的香味儿中突然混进一股古怪的毒气味儿。旋即是一阵莫名的热度和尖叫声,黑暗瞬间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