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飞船着陆(第10/12页)

这就是她的打算。她一直发誓说,这就是她的打算。相比较昨天喝醉了酒那会儿,她觉得这会儿更自在,更得意。她提出这些建议,就好像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儿一样。要搞明白她说的和做的,还得等几天,也许要几周。

“你从来不看地图吗?”韦恩说,“去卡尔加里的路上不会经过多伦多。先经过萨尼亚的边界,取道美国到温尼伯,然后才是卡尔加里。”

“那就让我在温尼伯下车吧,这样更好。”

“问你个问题,”韦恩说,“你最近做过精神测试吗?”

雷亚没有让步,也没笑。她说:“没有。”

雷亚看到尤妮时,尤妮正在回家的路上。她本以为河堤小道上会干净空阔,没想到竟然长满了荆棘,这让她大吃一惊。她硬穿过荆棘丛回到自家院子时,手臂上和额头上多了些划伤和血痕,头发里也夹了些碎叶子。而且因为摔了一跤,一边脸也弄脏了。

走进厨房,她看到父母,穆丽尔·马丁阿姨,警察局长诺曼·库姆斯,还有比利·杜德都在里面。原来,她母亲打电话给穆丽尔阿姨之后,她的父亲也振作起来,说要打电话给杜德先生。他年轻时曾在他们家工厂做过事,还记得人们遇到紧急情况就去请老杜德先生的情形。

“他已经死啦,”尤妮的母亲说,“你请她过来又能怎么样?”(“她”指的是老杜德夫人,脾气非常火爆。)但尤妮的父亲还是打了电话过去,找到了比利·杜德。比利还没上床休息,就过来了。

而穆丽尔·马丁阿姨一赶到这里,就给警察局长打了电话。局长说等他穿戴完毕,吃完早餐就过来。这就花了他一会儿工夫。他反感所有莫名其妙的、制造混乱的东西,也反感所有逼他做出一些决定、让他之后受人指责或是看上去像傻瓜的事情。厨房里的几个人中,他大概最乐于看到尤妮安全回来,然后听她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完全出于他的职权之外,所以不会有任何后续事件,也不会有任何人受到指控。

尤妮说,半夜的时候有三个小孩来她家院子里找她,说有东西给她看。她问他们要给她看什么,大半夜的搞什么名堂。他们说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发现自己被他们抬着走了,可她还没答应去呢!他们抬着她走到院子的一角,从栅栏空隙中钻出去,沿着河堤小路一直走。她看到小路平整开阔,感到非常惊喜,因为她已经很多年没走那条路了。

抬着她的是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看上去十岁左右,穿着一样款式的套装,都是里面穿泡泡纱的日光浴装,外面套件围兜,围兜的带子绕过肩膀绑在身后。他们的衣服又干净又清新,好像刚从熨衣板上拿下来的一样。他们的头发是淡棕色的,又直又亮。他们是最干净、最有礼貌、最讨人喜欢的孩子。但是,她是怎么分辨孩子们头发的颜色,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的日光服是泡泡纱做的呢?她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手电,那他们一定随身带了某种照明的东西吧!她依稀记得他们带了,可是说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他们抬着她一路走过河堤小路,来到老游乐场,来到他们的帐篷里。可是她在外面似乎从没见过这个帐篷。突然,她就已经在帐篷里了。她看到帐篷是白色的,很高很白,像船帆一样微微颤抖着。里面也很亮,可是她还是不知道光是从哪儿来的。

这东西说不好是帐篷还是房子,或是别的什么,总之一部分似乎是玻璃做的。没错,绝对是绿玻璃,那种非常浅的绿色,一格一格就像嵌进了篷布。地板大概也是玻璃的,因为她裸露的双脚正走在又凉又光的表面上—绝对不是草,更不是碎石。

后来,报纸上出现了一幅画,画的似乎是飞船里的一艘帆船,来自艺术家的想象。然而,尤妮并没叫它飞船,至少随后她说起时还没这么叫。关于后来出版的书,她也是不置一词。这本书里的故事写的是她的肉体如何被俘获,如何被研究,她的血液和体液如何被采为样本,她秘密排下的卵子或许已被偷走了一枚,并在异域受精,交配或妙不可言或轰轰烈烈,总之以一种难以言表的方式进行了。如此一来,尤妮的基因便融入了入侵者的生命循环之中。

不知不觉中,她被放在一把椅子上,她说不出这是一把普通的椅子还是一个宝座。这些孩子开始在她周围织出一层纱,好似蚊帐一类的事物,轻薄而坚韧。他们三个不停移动,绕着她穿梭裹缠,却从未发生碰撞。到这时,她早已不想问问题了。“你们在干什么?”或是“你们怎么来这儿的?”或是“大人都去哪儿了?”这些问题都溜到了某个她也说不出来的地方。缥缈的歌声或是轻哼声似乎在某处响起,滑进她脑海里,让她觉得宁静又舒心。一切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样子。你想不到任何问题,任何比在普通厨房里问“这个茶壶是做什么用的?”更深奥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