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13/17页)
昨天我们碰到第一头美洲野牛。顺着公路奔跑。
独行者,科比尼安喊道。我的兄弟!
我从碎石马路抬眼望去,望着野牛兄弟,与此同时,前轮撞到一块顽石,我的前叉失控,摔倒了。肘部和膝盖先着地。谢天谢地没有出大事。只是瘀伤。我应该为我能够如此摔倒感到自豪,或者应该担心下一次摔倒?!
科比尼安说:今天到此为止。随后见到第一个小溪就搭起了帐篷,好像他没做过别的打算。
躺下之后他说:今天都是上坡,14%。我:而且是逆风!他说,如此折磨我他感到很难过。如果我想退出,他就叫罗德里希来。
我不可能说:好吧。他需要我。或者说他相信需要我。对此,我白天确认一百次。夜里同样确认一百次。如此困倦是一件好事。困倦让鼻子发酸,在耳朵里嗡嗡。
晚安,我的朋友!这里不会有黑夜。科比尼安睡着了。
不愿想的事情,我就不想。我显然也应该想想我不愿想的事情。为此有一些充满预感的词汇。现在应该搞清楚我为何不愿想这想那。仿佛有必要做一点探寻的努力。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历数我不愿想什么。我不必让人带着批判态度来给我解释我为何不愿想这个想那个。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不愿想什么。这都是引起不悦的思想。我必须想那些一想到就让我难受的事情吗?尽管小心避免,还是有足够的激情进入了我的思想世界。我很清楚我避免某些思想的动机。这些我不用别人来解释。再说,它们不关别人的事。那是简单得可笑的和有命运分量的动机。对于避免某些思想的重要性,我不能怀疑,也不必怀疑。如果我写不许怀疑,我立刻会把制造怀疑者和无中生有者招惹到舆论集市。
我承认,想到自己有可能把力量消耗殆尽、无法隐瞒自己在避免某些思想的时候,我有时会吓一大跳。如果我不管因为受到何种损伤而不再有能力成功避免某些思想,我立刻就完了。为了保持自己的人性民事行为能力,我只希望其他人有完全相同或者相似的感受,希望我们大家都在从事避免某些思想的实践。我们可以做这种推测,否则那些对避免某些思想的现象进行探索、命名、评价的心理学分支学科就不会繁荣。只是我不得不说用于指称出这种庸俗化研究准备的经典概念:压抑。
你的女友从拥抱一切的蛮荒之地对你道一声晚安。
玛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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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普曼湖,2011年7月10日
亲爱的朋友,
你说没说过:我们和不可能的事物调过情?
自从我骑车穿越荒野,我就知道这话有道理。现在下雨了。土路变成了肥皂,又湿又滑,几公里停一次,好把挡泥板上的泥巴刮下来。帐篷的拉锁再也修不好。我们从底下爬进爬出。墨蚊进了帐篷,贪婪地骚扰我们。灭蚊剂对它们毫无影响。松鼠咬断了拖斗的皮带。风刮得很猛,而且总是逆风。没完没了的爬坡。很短的下坡路段。即便抗住了,也不能说这种情况可以忍受。
尽管科比尼安现在很健康,我感觉他所经历的痛苦也在我们中间制造了隔阂。就像是他和另外一个女人有过一段绯闻。而我又不得不担心他依然在想那个女人。手术三天之后他说:我有了怀孕的经历。我肚子里面曾经孕育着死亡。我堕了胎。现在我知道女人堕胎之后是什么感觉。现在他好了。他天天向我展示他如何健康。但是那段绯闻……没有什么区别比病人和健康人之间的区别更可怕。
如果继续这么下雨,我们永远无法到达鹰原。如果那样,是否很可惜?我们越接近鹰原,不可能性,我们的不可能性就越真实。我不知道我是否还会跟它调一次情。昨天夜里我梦见科比尼安送我的生日礼物不是由三十九朵玫瑰组成的花束,而是有毒的花朵。忘记它!
晚安,我了如指掌的朋友。
玛雅
发自我的iPh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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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原,2011年7月25日
我的朋友,
你想想看,我口吃。如果这个你没法想象,你就没法想象我是什么样子。再没法想象。我们五天前到达鹰原的时候,已是晚上七点,天上还下着瓢泼大雨。服务站里面有五个或者七个卡车司机站在那里,一看见我们,全都哈哈大笑。我们的样子肯定很滑稽,但是他们发笑有别的原因:此前他们打过赌,看疯狂的德国人能否到达鹰原。也是因为下雨,我们在奥格尔维山脉等了三天,等天气好转。过后我们出发,顺着一天比一天更泥泞的土路前往鹰原。没有比这更艰难的事情了。在没完没了的坡路上推车也无比艰难,因为在泥泞中行走脚下只会打滑。总之,他们为两个疯狂的德国人打赌,这一点不奇怪。我马上明确表示,在余下的一天里,这些卡车司机都是我们的客人。一起喝我们广受欢迎的育空金牌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