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9/32页)
我要是已经淹死就好了!我还在垂死挣扎。抵挡势不可当的事情。让未来的灾祸步步逼近。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敲诈勒索。如果我捏造您对我如何重要,我是想借此逼着您回信?不,这个您跟我一样清楚。我们也应把这种心血来潮称作病毒感染。它会过去的。每个人都有不止一次的体验。所以,您走您的路。如果您觉得有必要,我就不想看到您写的任何东西,不想听到您的任何消息。关于您的事情,我还没法给伊莉丝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把我现在的体验告诉伊莉丝。您带来的体验。这就是您最突出的影响:迄今为止,伊莉丝和我心心相印,不管心里想什么都可以随时告诉对方。现在变了。泾渭分明。我时刻感觉到,我无法把我时刻超越当下境况的思考告诉伊莉丝;我无法告诉伊莉丝,不是在您面前发生的事情,或者不是围绕您发生的事情,我都没法再进行感受和思考。
我自然也希望很快……康复?不。我也不可能比我现在的自我感觉健康许多。顺便说说:没有什么比下面这种感觉更加刻骨铭心:我在您面前做的、想的,全都毫无意义,因为对我现在体验的状态而言,没有任何现实依据。我再也见不到您的感觉跟您本人一样真实可感。我不想再见到您,我再也见不到您。但正因如此,我哄骗自己,我没有必要克服您在我内心的存在。再说,若要减低或者减缓您在我内心的存在强度,我连半点机会也没有。
好吧,现在这封信已经变成我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也就是书信历险。随他吧。
身不由己的书信冒险家向您致意。
巴西尔·施鲁普
又及:您说您“具有欺骗性的健康外表”,我想多管闲事,给您改写为“泄露机密的健康外表”。论肤色的来历,我自愧不如。我的肤色只是归功于让我呆望天空的屋顶阳台:24平方米(6×4)。
5
亲爱的施鲁普先生,
……真奇怪,您的姓氏跟先生这一称谓的搭配不如跟您的名字的搭配效果好。所以,亲爱的巴西尔·施鲁普,您要么狡猾得令人害怕,要么单纯到怪诞地步。您二者兼有。这个我很清楚。我持二者兼有的观点,所以受到的蔑视远远多于赞扬。我们的圣人克尔凯郭尔对我们谆谆教导,就是为了确立非此即彼原则,排斥既—又原则。我早就应该撰写一本书,让非此即彼原则显现为男人的死胡同,它的确是男人的死胡同。包容一切的女性原则作为保护世界的既—又原则。两个极端相接的现象屡见不鲜。所以您不仅狡猾得令人害怕,而且单纯到怪诞地步。您随波逐流,不管奔向何方。您由此表示自己对此无能为力。随波逐流是单纯。表示无能为力是狡猾。但是我为我的生命的每一秒钟担当责任。也是我的职业使然。您,纯粹的不负责任。我,跟您恰恰相反。其结果就是:我们是彼此相接的两个极端。而且纯粹因为极端而重叠。作为极端的极端存在。一种纯粹的肆无忌惮。这就像一则实验室的规则。因有所顾忌而禁止一切不可以禁止的事情,对肆无忌惮的需要便油然而生。保罗想无所顾忌之时,他就觉得有必要发表声明,说他现在是作为小丑说话。就是说,这一回他没有遵照主的旨意,而是完全以个人身份说话。他也想吹吹牛。他在信中对哥林多人说,巴不得你们容忍我一点狂妄。然后又说:若必须夸耀,他说,我就要夸耀我软弱的事情。因我什么时候软弱,什么时候就刚强了。
现在您就有了一位女神学家从您的吹嘘表演中看到的品质。您把自己的弱项变成强项。我承认,我还从未见过像您这样的保罗弟子。您查一查保罗《哥林多后书》。这是您在单纯中透出的狡猾。
您的信使我的心归于平静。我不必告诉科比尼安您是什么人,您写了什么。科比尼安有权对现存的一切事物进行测量。您把自己搞得深不可测。我自己首先要解决这个难题。我不得不责备自己拿保罗的话来回应您,责备自己逃向天底下最狡猾的使徒。我没有做出正面回应,我躲到保罗身后。事实上,我们——您和我——都很不现实,都不想把自己的非现实强加给我们最亲近的人,对于他们,您跟我都同样充满了爱。是不想还是不能?还是不许?还是不必?
您看见了,我还在动脑筋,因为我无法告诉科比尼安,他的确从未听说过的作家巴西尔·施鲁普给我写信。我对自己说,会有这一天。到时我告诉他。而且我暂时采取和您一样的自救方法。就像您用崇拜的口吻谈论您的伊莉丝,我也可以用崇拜的口吻谈论我的科比尼安。我们用崇拜的口吻谈论自己最亲爱的配偶,这绝对是一个无法超越的话题。自我们成为交谈并能够相互倾听,荷尔德林说。他可以离我们两个同样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