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27/32页)

既然跟他最亲近的人都不得不依靠这类补偿过活,其他人对这个自私的迈达斯还能有什么期待?无所期待。永远别期待。您和科比尼安相信自己跟他们亲密无间,你们感觉他欣赏识你们,而且不仅仅是赏识。你们很欣赏他。而且不仅仅是欣赏。不是科比尼安一个人。但是我要说:他的举止,也就是他的不辞而别和《鸿鹄之志》,并未使您蒙受损失。您没有失去什么,因为您一无所有。您失去的只是错觉。

非常抱歉!跟科比尼安我不会这样写。跟您,我相信必须这么写。我们必须在内心深处承认自己一无所有。我们可以唤醒这种感觉,使之化为场景、经验、感觉。曾经有一二三四个事情,事情如此这般。现在依然历历在目。您早就给我描述过那人如何总是利用别人给自己创造表演机会。

亲爱的玛雅,您给这位哗众取宠高手充当观众,这实在太可惜。还有:我现在促使您回忆的这些事情您早就知道。是的,他的仰泳,他的肌肉菜单,他并未独立的肌肉系统。这些都看不到了,也不再有人端到您眼前来,这的确是一个损失。科比尼安失去了很多,比您多得多。您必须想方设法,不让科比尼安看到这部光芒四射的口述作品。众所周知,时间久远之后,一切都易于忍受。现在我想保护您,不让您产生接近痛苦的感受。

亲爱的玛雅,请让我扮演并不存在的人性专家。对于痛苦,亲爱的玛雅,我们大家同样精通。

您也让我说几句大话,让我吹嘘一下自己的痛苦体验。我当然可以把痛苦体验告诉他人。我总是试图把痛苦跟它的诱因分开。我对诱因轻描淡写,以便最终只剩下痛苦。然后对它进行安抚、温存,热情地将它吸收到心灵深处。您也许可以试一试。我想做点积极的事情。我想分散您的注意力。

亲爱的老师(您在我这里还是成了老师),如果我等待,我总是在等您。每进来一个人,我就失望一次。我发现我等的不是进来的人,而是您。我知道您不会来。我等您。我从伊莉丝那里得到启发,发现我可以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等待不来的人。

我昨天做了一个尝试。在爱因斯坦咖啡厅。没有比这更热闹的咖啡厅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进爱因斯坦咖啡厅。我不能说:我想去。但是,当我走在腓特烈大街上,为了您而喃喃自语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为了您的缘故去爱因斯坦咖啡厅。进去的时候,正好五点差十分。此前我心里就有了一个期待:我和您约会。在爱因斯坦咖啡厅。当我意识到这一期待时,我对自己说:瞎扯!我不能如此轻率地给自己准备一场失望体验。咖啡厅里人很多。但是我一眼就看到一张带一把椅子的小桌子。而且没人。别人至少都是两人结伴而来。没人坐的椅子也堆放着挎包和手提袋。我本应该走过去问问,而且带着责备口吻问问这把椅子可不可以首先让给一个人而不是让给女士的坤包和购物提袋。完全按照椅子的天然使命。我勇气不足。所以我坐在这张小桌子旁边,自然而然地想象您走进来,然后一眼发现我,然后径直向我走来,我却没有给您准备一把椅子!因为我没法给您一把椅子,所以我一直想着您会来。很明显,这个地方我不能待。我用一张十欧元的钞票招呼服务员。这时已经五点十分了。侍者终于来到我跟前。您这么着急?他问。我说我在等人,这里却只有一把椅子。侍者哦了一声,然后从一堵隔断墙后面抽出一把椅子。就像随手从空中拈来。然后放在我的小桌旁边。这椅子是他玩魔术变出来的。我松了口气。安心等待。这种时候在爱因斯坦咖啡厅进进出出的显然都是金发女郎。我对您的回忆一刻也没有遭遇被进进出出的金发女郎们扰乱的危险。尽管如此,这些络绎不绝的女人却使我产生希望,我觉得您可能出现,我甚至觉得您一定会出现。我突然有了这一想法。我为什么进了城?为什么恰好进了这家咖啡厅?现在撞上这些络绎不绝的女人!说去说来,这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我在女人堆里发现您。所有这些端庄貌美的女人都只是复制品,原作缺席。旁边一张小桌子上坐着两个老太太,她们不言不语,一勺一勺地把大杯冰激凌吃得干干净净。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这个。没错。现在服务员开始对我表示关注,什么时候我总得向他承认我的约会显然失败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反复回味您的信。我很兴奋,因为您本想写信告诉我什么事情,后来写出来的却是另外的事情。您在一封写给我的信中不断提到卢伊特嘉德和路德维希!我胡思乱想,觉得卢伊特嘉德和路德维希这一写信素材反映了您写信时的心境。然后是您想写信告诉我的事情!我的索桥画面多么廉价!和您的,和我们的无前提关系相比!女神学家把纯文学作者击得粉碎。后者败得心悦诚服。在回家的路上我一步一步地回味您的信。我保持理性的时间太长久了。习惯的笼子及其附属品。通过您,我感觉自己一度失去疯狂。您就是我的疯狂。这一切都是通过信纸。生活的愿望。不听。别的。只听。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