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琳的公寓(第11/31页)

莫琳端上碎肉馅饼和热气腾腾的吐司。这些东西非常应景。因为菲利普的缘故,他们三个人都像坐在餐桌边吃晚餐的中产阶级。

但是,他不属于中产阶级。他是印刷工的儿子,而且“中途辍学”;后来重返校园,参加了各种考试,如今拥有了一份在他人眼中相当稳定的工作。他是市政府公务员,主要帮助贫困儿童。他经历丰富,叫人羡慕,曾经是个异端分子,拒绝过“该体系”提供的东西。和他的上一代一样,他也使用“该体系”这个词汇,只是他把“该体系”当成一种需要革新、稳固的东西,使之富有权威,而不会遭人摒弃。总的说来,他是一个最新型的政府职员、福利工作者、社会工作者,他手中拥有权力不是因为:我们有人人赞同的法律,是民主体系,对吧,或者党这样说了;而是缘于:你们贫穷,在挨饿,教育水平落后,绝望,你们别无选择。

他还是“青年阵线联盟”的成员,但该组织附属于一个新近成立的、被称为“英国行动联盟”的组织。

这些意味着什么?凯特询问。莫琳用手指掰着吐司,看着凯特和菲利普说话——她在努力弄清楚自己会怎么反应,什么样的反应才是应该的,她母亲的反应可能会是什么。反正莫琳靠着椅子坐在那里,把动嘴皮子的事儿全交给凯特。凯特又变回那个“必须富有责任感”的她了:她在慢慢接受新的身份;情非得已。

“这么说吧,布朗太太,无需我说——大家都清楚,所有的事情其实一团糟。”

“当然。”

“我们得好好整理一下。”

“当然。可怎样做呢?”

“我们担起责任来。不要吹毛求疵,说三道四,揭发举报,什么正事都不做。我们有行动。我们不在乎弄脏手。”他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说,同时看着凯特和心爱的莫琳——她正无精打采地咬着吐司,画了眼影的眼睛似乎离他很远,只注视自己的世界。“没错,说这话我一点都不脸红,我们需要的就是庄重得体,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我们的污物已经够多了,如今我们需要规范。”

“为了什么目的呢?”莫琳突然发话,声音听着有点儿颤抖。在彩妆、丝带和裙摆下面,她的体内发生着激烈的冲突——凯特能感觉出来。是呀,菲利普的确很有吸引力。换了她是莫琳,有杰瑞和其他小伙子作为候选人,她知道她会选择谁——她害怕自己的选择。

“那就看看你吧,莫琳。”他友善且直率地说,但像是迫于无奈:其实他正竭尽全力想在迷人的心上人面前保持平静和镇定,对她是又爱又恨,眼睛几乎不敢正视。他不停地偷偷瞅她那近乎裸露的胸脯,然后接着说:“你一个星期要花多少钱在自己身上,你说说看?要花多少钱在衣服、脸蛋、头发上?”

“没有你想的那么多。”莫琳说着站起身来,拿走盘子、黄油和剩下的馅饼,“我的衣服几乎都是在旧货店里买的。我自己动手改。我很能干——没花几个钱。”

“但是,你成天就只做这事儿,你的时间都花在它们身上了。”

“是不是还有成千上万的人饿着肚子呀?是不是我们坐在这里的时候,有成千上万的人快死了?”她的口气很是困惑,她想说点挖苦话——不是讽刺他刚才的话,而是想嘲笑一下他对自我的要求。

“是。”他温和地说,强迫自己反对她,让她面对他。她真的看了看他,只是叹了口气,端起盘子转身离开,走向洗碗槽。

“是,”他不甘心地说,“这就是你整天做的事儿,换衣服,在脸上涂涂画画。”他又一次痛苦地瞥了一眼她的胸部,而后伸手去抓苹果——突然想起,这会儿还没到吃水果的时候,于是又一动不动地坐着,双手握拳,放在桌布上。

“不是,”隔了好长时间,她说道,“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做的所有事。我的时间没有都花在它们身上。你说的只是表象。”

“你和你那伙人。”他没有松口,声音粗哑,说得很费劲,因为她的态度非常明确,话说得很清楚。

“我那伙人?”她哈哈大笑地说。

“是。”他应道,想用这个词汇使自己和上一代人划清界限。

莫琳把炉子上的炖汤取下,婀娜多姿地款步走向餐桌。“你他妈的对自己就这么有把握呀?”她生气地说。

“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我又没说我们对所有问题都有答案。”

“这个‘我们’是你说的。”凯特说了句。

“支持我们的人越来越多。”

“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他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

“凯特的意思是,”莫琳好像说给自己听似的,“你所说的并不是什么新鲜东西。客气点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