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巴拉莫(第42/45页)

“佩德罗·巴拉莫的太太。”

被这持续不断的钟声吸引,其他地方的人也来了。从康脱拉来的人像是来朝圣一般,有的人从更远的地方来。不知从什么地方还来了一个马戏班,带来了飞鸢和飞椅,还来了一些乐师。开始时,他们像是来看热闹那样走近村庄,他们很快就和当地人熟悉起来。于是,人们就在露天演奏起音乐来,就这样慢慢地变成了一次盛会。科马拉顿时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就像过节演戏的日子那样,村子里挤得水泄不通。

钟声停止了,但盛会仍在进行。没有办法让人们知道,这是在办丧事,是办丧事的日子;也没有法子让人们离开,恰恰相反,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半月庄则孤独、宁静。人们赤脚走路,低声言谈。苏萨娜·圣胡安已入了土,但科马拉知道此事的人很少。这里在举行庙会,人们在斗鸡,在听音乐;醉汉在狂呼,摸彩票的在滥叫。村子里的灯光一直照射到半月庄,像在灰色的天空中笼罩着一圈光环。对半月庄来说,这几天是灰暗忧伤的日子。堂佩德罗大门不出,一言不发。他发誓要对科马拉进行报复。

“我只要采取袖手旁观的态度,科马拉人就得饿死。”

他真的这样做了。

蒂尔夸脱仍然常来找他。

“现在我们已是卡兰萨的人了。”

“好啊。”

“我们又投靠到倭布雷冈将军那儿去了。”

“好嘛。”

“那一带已平定了,我们也解散了。”

“等等,你别解除你手下人的武装。这种局面持续不了多久的。”

“雷德里亚神父也拿起枪杆子干起来了,我们跟他一起干,还是和他对着干?”

“这用不着讨论,你站在政府一边。”

“可我们不是正规军,他们都把我们当叛乱分子看待。”

“那你就去休息吧。”

“让我这样乱哄哄地去休息?”

“那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我要去增援神父,我喜欢他们咋咋呼呼的样子。再说,这样一来,个人也能得到拯救。”

“随你的便吧。”

夜间那最后的阴影行将消失。佩德罗·巴拉莫坐在半月庄大门边一张旧皮椅上。他孤单单的一个人,坐在那里也许有三个小时了。他一直没有睡觉,他已经忘记了睡眠,也忘记了时间:“我们这些老头子睡得很少,或者根本不睡觉,有时连盹儿也不打一个,但我们一刻不停地在思索。这就是我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继而,他又大声地说:“要不了很久了,要不了很久了。”

他接着说:“你走了许多日子了。苏萨娜。那时的阳光和现在一样,只是没有现在这样红,然而,也是像现在这样笼罩在白色的雾幕里,没有亮光。就在这同一时刻,我就站在这门边,望着黎明,望着你朝天堂的道路走去。你朝着那开始显露晨曦的天堂走去,越走越远,你的身影在大地的阴影中显得越来越暗淡。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你的身躯擦着小路边天堂树的枝条走过,随风带走了它最后几片叶子。接着,你就消失了。我对你说:‘回来吧。苏萨娜。’”

佩德罗·巴拉莫的嘴还在动,还在轻轻地说些什么。然后,他闭上嘴,眯缝着两只眼睛,眼中反射出微弱的晨光。

天慢慢地亮了。

就在这个时候,正当加马略尔·比亚尔潘多的母亲伊纳斯太太在打扫她儿子的商店对面的那条街道的时候,阿文迪奥·马丁纳斯来了。他推开半开半掩的门走了进去,发现加马略尔睡在柜台上。为了避免苍蝇叮,他将草帽盖在脸上。要对方醒来,他还得等好一会儿。于是,他便等伊纳斯太太扫好了街。她进来用扫帚柄捅他儿子的胳肢窝,对他说:快起来,顾客来了!

加马略尔没好气地坐了起来,嘴里嘟嘟哝哝的。他常和酒徒在一起酗酒,一喝就到深夜,熬夜熬得两眼通红。他此时坐在柜台上大骂他的母亲,也骂他自己,还无数次地诅咒着生活,说什么“活着实在没有意思”。接着,他把两手搁在大腿上,又睡下了,一边睡一边还在咒骂着:

“这个时候酒鬼在东奔西跑,可不能归罪于我。”

“我可怜的孩子,请你原谅他吧,阿文迪奥。这可怜的孩子昨天夜里接待了几个贪杯的游客,忙了整整一夜。你大清早来到这里,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