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翔(第9/16页)

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河滩,脚下是齐膝的荒草,五个人蹚着草、顶着太阳向前走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虽然是秋天,但正午的太阳依然很强烈,晒得我们顺着脑门儿直冒汗。一路之上,各种野生的小型鸟儿被我们的脚步惊扰,从草丛中惊飞而起,但我手上的黄鹰却视而不见,依旧茫然地看着四外,好像根本就没有明白自己今天的任务一样。

我们正走着,草丛中“扑棱”一声,一只大鸟受到惊吓腾空而起,一瞬间,我臂上的黄鹰双腿用力一蹬,展翅飞了出去。我虽然还没看清是什么鸟儿,但看它直向天空而去,断然不是兔子,随即握紧手中的脚绊儿,半点儿也不敢松懈。黄鹰双腿被脚绊儿带住不能远去,失重后双翅急扇,掉头回身又落在了我的胳膊上。在这一刹那,我也看清了飞起的鸟儿,原来是一只中等体型的“枭”。枭俗称猫头鹰,一说这个名字大家应该都不陌生了。猫头鹰是一种益鸟,习性昼伏夜出,在野外靠捕捉田鼠为食,也是猛禽的一种,平常黄鹰与枭应该是互不侵犯和平共处的,今天黄鹰见枭的反应,可能是因为腹中饥饿,或是瞬间反应。幸亏我紧抓脚绊儿没有松手,如不然真让黄鹰上了天,或各奔他方,或两败俱伤,后果不堪设想。

哥儿五个顶着大太阳,沿着河床走了五六公里,每一处高草、每一个柴垛我们都上前仔细地察看,用棍棒敲打一番。兔子是非常机灵的,发现附近有危险时,不是急于奔逃,而是卧在草丛中或躲在石缝里静观其变,而且非常沉得住气。有时就在你不经意时,从你脚下“嗖”的一声一跃而起,能把你吓一大跳,你甚至觉得踩到了它。所以大家不敢马虎,捜查得相当仔细。可即便这样,从上午十点开始,一直到下午两点,连个兔子的影儿都没见。哥儿几个又渴,又饿,又热,又累,这时才想到放鹰真是不容易呀!甭说没有兔子,即便很多兔子,你也得架着鹰一步步地往前蹚,绝对是个体力活儿。记得有一次钓鱼,住在鱼塘边的老乡家,晩上尿急问厕所在哪儿,老乡对我说了一句俏皮话儿:“老头儿放鹰——出门就撒。”当时没在意,现在可真是领会到其中的幽默了。

回到家已经是晩上了,几个人商量着:“哪儿有兔子呀?”驯鹰成功的标志就是抓到兔子,如果这项没做到那就叫功亏一篑,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猛然间,我想起了一个地方。两年前和朋友去延庆逮鸟儿,有个地方叫沙梁子,山区,离北京市区很远,大概要四个小时的车程。当地气温寒冷,昼夜温差较大,有哥们儿在那儿种西洋参,当年去时住在他家,逮鸟儿时山上的山鸡、野兔不计其数。记得聊天时朋友曾和我说起,自从禁枪之后,小动物繁殖很快,每到冬闲,当地老乡上山下套捕野兔、山鸡,一冬能卖五六千元。我们要到那儿去,保管黄鹰能有用武之地。

我把这情况和大伙儿一说,哥儿几个顿时来了精神,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大有即刻出发的意思,只有七哥低头沉思没有表态。一会儿他抬起头对我说:“那你和你当地那朋友联系一下,咱们马上出发,今晚就住他们家,明天早晨逮兔子去,逮得着逮不着只当玩儿一圈儿呗。”大家一听全都表示赞成,谁也没有留意到七哥的犹豫。我马上打电话联系好地方,五个人草草吃了点儿东西,架着鹰上路了。

到沙梁子的时间是夜里一点左右,记忆中这是身处大山之中的一片广阔洼地,一条黑水河横穿而过,河的两侧零星地散落着几个小村子。虽然人在崇山峻岭中略显孤独,但却有一种远离尘世的喧嚣,置身世外桃源的超凡脱俗之感。而现今,山区的夜里一片漆黑,黑得已经看不清四面大山的轮廓了。山谷中的村落灯光尽灭,所有人都还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习惯。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借着车灯,凭着记忆,我找到了朋友居住的地方。

一下车,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让我们当时就找到了严冬的感觉。我后悔轻视了这里的温差,没有多带些厚衣服。朋友一家还在等着我们,他们看见车灯的移动,迎着灯光走了过来,手里还抱着厚厚的军大衣,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就下车的这么一会儿,我已经冻得开始打哆嗦了。我们顾不了许多的客套,先把棉衣穿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主人来到了屋中。屋内倒是很暖和,煤炉烧得旺旺的,上边的水壶咝咝地冒着蒸气,更增添了屋中温馨的感觉。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张老式折叠圆桌,桌上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简直太周到了。一阵寒暄过后大家各自落座,边喝酒边聊天,屋中充满融融的暖意。新朋友、老朋友,都是说得来的朋友。你聊会儿,我说会儿,都是彼此喜爱的话题,大家坐在一起,没有烦心之事,没有利益关系,没有钩心斗角,没有高低贵贱,有的只是共同的爱好,同样的心境,轻松的状态,欢快的气氛,这就是我最喜欢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