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珠冠失窃(第5/7页)

被丢上马时他才发现这是庭鸿,庭鸿带着他从后门奔马而逃,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追兵魍魉一般跟上了他们。

期间庭渊问父亲,庭鸿不答,再问庭涟,庭鸿也不答,眼下这问题他依旧没等到回答,只好艰难抬头望向兄长。

——却只看见他通红的眼。

庭鸿早已无声无息流了满脸的泪,水珠没能贴着脸滚下来,便被强风吹得干透,惟有带着盐渍的泪痕留在脸上,这是不言于口的悲哀。

庭渊没见过他哥这样,顿时慌了:“哥、哥你别哭,我们给他们报仇!”

“阿渊,你十二了。”庭鸿突然开口,声音平稳镇定,艰难地挤出个笑来,“是个小男子汉了。你能独当一面,对吗?”

庭渊忙不迭答话:“能!我能!”

话虽脱口而出,他心底却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不安来。

“那好,”庭鸿喘息急促,灌进喉头的冷风让他咳嗽不已,“阿渊来,牵着缰绳。哥想歇会儿。”

“哥!”庭渊惊疑不定,太多的变故把他打蒙了,他看着兄长递来的缰绳不知所措,“哥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哥!”

马的速度比起刚才微微慢了些,身后的追喊声愈发清晰了。

电光火石指间,他猛地明白过来——

这马载了两个人的重量,夜奔许久,已是强弩之末。

它跑不远了。

“阿渊啊,好好活。”庭鸿见他不接,将缰绳一圈圈缠上了庭渊的手腕,“哥要你记住——宁做刀下魂,不为南疆狗。如若真的被俘,你是我庭家人,到死也不能低头。”

“不、不行!哥你放开我,你要干嘛?!”庭渊声嘶力竭地挣扎起来,他想解开自己的手,却始终不可得,“你让他们来抓我!我是个无用的累赘,只会拖你的后腿!”

“死的人理应是我!”

他双眼猩红,颓然哽咽道:“兄长,你不能这样,丢下我......”

他平生第一次,叫了庭鸿兄长。

“我们阿渊,会叫兄长了。”庭鸿伸手揉揉他凌乱的发顶,低低地喃喃,“秋风起,腊味熟[1]……阿渊,哥哥馋了。”

“我们能吃到,你想吃什么哥我都陪你!等秋天,秋天就快来了,”庭渊胸腔起伏不已,他的声音被风扯碎了,败絮似的被卷落身后,泪淌下来,没有手可以擦,只好蜿蜒着干涸在脸上,“你别管我了……”

“兄长,你走吧!”

庭鸿不再回话,只深深地盯着他。倏忽,他一把将庭渊推倒,迫使他紧紧贴在马背上,随机狠狠一抽马鞭、纵身一跃——

那山道旁,皆是断崖!

“——哗啦!”

庭渊从水里猛地站起,他不知自己是何时滑下去的,水雾氤氲在房间里,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鼻腔里灌满了水,方才险些窒息。

庭渊摇摇发昏的脑袋,他全身皆被温泉水打湿了,身上热过了头,伯遭都浮上层绯色,眸色却深若寒潭。

他没有一刻真正放下过仇恨。

庭渊背身靠边发了半晌的呆,终于活过来似的,喟叹出一口气来。

这地儿也不好,身上暖和了,不舒坦的往事却一幕幕浮在眼前,以后还是别来为妙。

庭渊透过窗往外瞧,黑黢黢的夜里惟有风声寂寥。他有一搭没一搭想着,这么晚了,伯景郁酒也当醒了,还不回来么?

门口忽的传来了声响,庭渊的眼里寒意褪去,重新漫上了柔情。

他早已习惯了人前这样的转换。

伯景郁硬着头皮,一把将门推开了,倏忽怔在原地。

——他这门进的不是时候。

庭渊此刻正在热水里头沉浮着,寸寸皮肤都被浸得滑腻温软,他见伯景郁回来,躲也不躲,站起身来披了件松松垮垮的袍子。

那温软的皮肉便半遮半掩,雾里藏花般酿着风情。

庭渊朝他笑得慵懒,他微翘的眼尾在昏黄的琉璃光下蓄着一尾暧昧,小勾子似的向上弯起一个精巧的弧度,眼下痣明晃晃地刺着那伯景郁,让他几乎不敢再看。

庭渊倒是丝毫不觉似的,他摸了把额间汗。

这是被温泉水蒸腾出来的热潮。

庭渊的声音含着笑:“我还当小将军有多忠贞。”

“忠贞”这个词被他用在伯景郁身上,分明应是很不恰当的,可偏就叫伯景郁径自对号入座,生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愤来。

他强撑着呛了庭渊一句:“如世子所言,不过是人前做戏。”

“是么,”庭渊眸色戏谑,似笑非笑地挑挑眉,他眼下的那颗小痣好似汉白玉上坠着的星子,委实太扎眼了,“我倒不知道小将军这般听我的话。”

“即是如此,怎么不在成亲当晚也听我的?干脆就将我当成他......”

伯景郁蓦的抬起了脸。

他眼中晦暗不明,咬牙道:“庭渊,你不要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