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工作(第25/71页)

“为什么?”这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可是没有得到他的亲口回应,她始终都不能够相信。

“我以为,现在你已经全都知道了。”他静默了一会儿。

“可我不知道。”她抬起头,淤积在心中多年的凄楚、酸痛、沉郁和煎熬在这一刻全都涌上心间,唇间流淌出来的声音因此略带了一点颤音,“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放弃保送,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要我去北京,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和苏筱雪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离我那么远,那么远,你跑到英国去,没有只言片语。现在你说,你那天一直在这里等我,你说我知道原因……林尧,我为什么会知道原因,你觉得我凭什么会知道原因?”

他张开双臂将她抱入怀中,她却拼命屈起手臂抵在两人之间。他的手臂却越来越收紧,最后逼迫得她动也不能动,“小西,”他低声轻唤她名字,声音嘶哑而含糊,“你想我吗?”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听得见他的心跳,因为喘息的缘故,跳动得很快,胸口的温度很暖很热。她的额头低垂下去,抵着他的心口,蓦然发现自己的心一直在隐隐作痛。

没有欣喜若狂,只有持续不断的心痛若绞。

林尧,你知不知道,想念你,几乎已经成为跟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每一天,十年来的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念。在音讯相隔甚至海天相距的这些年里,这样希望渺茫的等待想念简直比任何酷刑都要来得残酷!

肺腑内满溢了凄楚与酸涩,哽咽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她才近乎赌气一般摇头,“不想。”

不想念,不想念,一点也不想念。因为,不用想念,林尧,你每天都在,每一天。

“这样啊,”他轻咳了几声,好一会儿喘息才平复下来,“可是,我很想你呢……”

微风轻拂过眼角、眉梢,子言的耳畔仿佛听见刺啦一声轻响,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破碎的声音,那坠落的碎屑虽然轻微地割伤了心扉,却迅即就被化为灰烬,流沙一样被风轻柔地吹起,散尽,消失踪迹。

时光真是残忍,隔了山长水阔,将他们分隔在天与海的另一端,让她只能在思念、痛苦、哀伤、眷恋与绝望中蹉跎了许多岁月。物转星移,直到多年以后,才姗姗来迟地将他带到她面前,让她含泪看着岁月流逝蒙上的那些尘埃,是怎样一点一点被细致地擦拭干净,最后全部变得清晰。

她的爱情和勇气在多年的辛酸辗转间早已蹉跎殆尽,只剩下一点没有清除干净的余烬,只因为他这简单的一句话,便如弦丝拨动,触动了她藏在最柔软深处的一点火种。

良久良久,她才终于能够鼓足勇气仰首去看他的面容。

第一次见到他的眼神如此毫无掩饰地看向她,微亮的清光如星子,眼底却弥漫浅浅的湿润,好似温柔而无限悲伤,如深海漩涡般要将她身不由己地拖进去。

宛若有谁在用寸长的细针尖锐地刺入眼眸,也许只不过是被风吹入了某粒极细的沙砾,子言的眼睛瞬间便迷蒙一片,泪水不可抑制地再次泉涌出来,“不相信。”

他却忽然微微一笑,“还是这样口是心非。”

“不是。”她难堪地转过头去,最了解她的人始终是他,无论何时,无论过了多久。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他第一次流露出这样无奈的语气,叹息一声,“别哭了。”

“眼睛进沙子了。”她用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拙劣借口来掩饰。

林尧的脸上有稍纵即逝的促狭表情,“这样啊,”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却有一丝极浅的笑意流露在唇边,“来,让我看看,帮你吹一下就好了。”

“不要。”她立刻知道没有好事,不由自主后退了两大步。

他很从容地迈前两步,伸手一揽,已经将她的脸轻轻捧住。

心跳不但没有加快,反而缓慢得像停止了跳动,耳膜边有沉重的声音,是她自己心脏搏动的回响,一声,又一声。

他眼睛的微光流转,像镶嵌了一枚最灿烂的辰星,在瞳仁的深处,依稀有一个极小的影子,很久以后子言才反应过来,那是她自己。

她感觉他的眸光落在她的唇上,变得分外柔和。

她不自觉地咬一咬下嘴唇,再次低声重复道:“不要。”

林尧身上温暖清朗的气息离她很近,近到可以眼观鼻,鼻观心。他仿若未闻,嘴唇微颤,捧着她脸颊的双手稍稍用力,便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