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疑云184(第18/29页)

我认真研究了食杂店伙计给我画的地图之后,发现了一条此前没有走过的路,于是,我决定不走斯台特街,而是经过马什街走到镇广场。快步走到法勒街拐角的时候,我看到零零星星地有几伙人在窃窃私语。当我最后到达广场时,我看到,吉尔曼旅馆的门口聚集了几乎所有的流浪汉。就在我从旅馆大堂取回行李的过程中,一双双鼓鼓囊囊、泪眼汪汪、一眨不眨的眼睛似乎都在诡异地盯着我看。我可不希望这些让人不爽的家伙跟我一同乘巴士。

还不到八点钟,巴士便早早地载着三名乘客哐啷哐啷地开进了广场。人行道上一个相貌凶恶的家伙不知道对司机嘀咕了些什么。萨金特从车上扔下一只邮袋与一卷报纸,走进了旅馆。几名乘客——还是我早上从纽伯里波特来时看到的那几个——摇摇晃晃地走到人行道边,跟一个流浪汉叽里咕噜地小声说了些什么,我敢发誓,他们说的肯定不是英语。我上了空荡荡的汽车,在来时坐过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可没等我坐好,萨金特就走回来,操着令人厌恶的公哑嗓对我嘟哝些什么。

看样子,我真是倒霉透了。汽车发动机出了故障,虽然从纽伯里波特出发时还好好的,但现在已经没办法开到阿卡姆。汽车当天晚上根本不可能修好,也没有离开印斯茅斯到阿卡姆或其他地方的其他交通工具。萨金特对此深表遗憾,而我也只好在吉尔曼旅馆过夜。没准儿旅店服务员会为我打个折,但现在已别无选择。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一下子搞蒙了,夜晚即将来临,而这个满目疮痍的小镇有一半根本看不到灯光,这让我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但别无选择,我只好下车,再一次走进旅馆的大堂。前台那位怪模怪样的值夜服务员拉着脸告诉我,我可以住顶楼的428房间——房间很大,但没有自来水——房费是1美元。222

尽管我在纽伯里波特就听人说过这家旅馆的种种谣传,但我还是办了入住手续,交了房费,让服务员拿着我的手提箱,跟着酸味十足、行为孤僻的服务生登上三层吱嘎作响的楼梯,走过几段积满灰尘、死气沉沉的走廊。我的房间在旅馆里面最阴暗的地方,房间有两扇窗户,还有一些光秃秃的廉价家具,下面是一个脏兮兮的庭院,四周是没有人居住的低矮砖石建筑。从这儿看去,延绵向西,破旧的屋顶尽收眼底,再远处是乡野湿地。走廊的尽头是厕所——真可谓是令人沮丧的老古董,里面有老掉牙的大理石洗手盆、锡浴缸、无精打采的电灯,还有安装在管道周围已经发了霉的嵌木板。

看到天还没黑,我想找个地方吃晚饭,便下楼朝广场走去。这时,我注意到,那些面容憔悴的流浪汉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食杂店已经打烊,我只好走进此前曾刻意避开的那家餐馆。餐馆里只有两个服务员:一个驼背、扁头的男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一个双手又厚又笨的塌鼻子乡下女子。这里所有的服务项目统统在柜台进行,看到这里有这么多罐装和包装食品,我松了一口气。对我来说,一碗蔬菜汤加饼干就够了。223不一会儿,我便返回吉尔曼旅馆那间单调乏味的房间,经过那个满脸凶相的服务员时,我从他桌边那张快散了架的书报架上取了一份晚报和一本沾满了苍蝇屎的杂志。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我打开廉价铁架床上方微弱的电灯,尽量集中精力去阅读。我觉得最好还是去想些有益的事情,因为只要我还待在这个荒凉的古镇里,绞尽脑汁地去想它的种种诡异也没有什么好处。我从老酒鬼那里听到的那些奇谈怪论肯定不会让我做什么美梦,所以我觉得自己不应该总去想他那双癫狂而又泪汪汪的眼睛,应该尽可能把这些东西从我脑海里赶出去。

而且,我也不能总去想那个工厂检查员对纽伯里波特售票员说过的关于吉尔曼旅馆的种种诡异,以及住店客人夜里弄出的种种动静——不能去想这些,也不能去想漆黑的教堂门道里出现的那个头戴三重冕的面孔。对我来说,那张面孔所带来的恐惧简直难以名状。如果我住的房间里不这么阴森霉臭,也许我更容易摆脱这种令人不安的问题。但实际情况是,要命的霉臭味与镇上到处弥漫的鱼腥味完全融为一体,总让人联想到死亡与破败。

让我不安的第二件事是,我房间的大门上居然没有插销。门上的痕迹清楚地表明,房门过去装有插销,也看得出,插销是最近才被人弄走的。毫无疑问,在这座破楼里,很多东西都已经杂乱无章、破烂不堪了。我紧张不安地四处寻找,结果在衣柜上找到一个看起来尺寸相同的插销,从标记上看,这个插销以前就是房间大门上的。为了从这种无所不在的不安中寻找一点儿安慰,我钥匙环上有个三合一的便携工具,其中有把螺丝刀,我便用它把衣柜上的插销取下来装到门上。插销正合适。意识到自己可以闩紧插销睡觉,我稍微松了口气。此时此刻,我并不是真觉得这个插销有多么重要,而是在这种环境中,任何象征安全的东西都是受欢迎的。连接隔壁两个房间的侧门也有插销,我也给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