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山脉113(第41/45页)
我和丹福思认出可怕的黏液和无头尸体后,吓得呆若木鸡,犹如缄默不语、一动不动的雕像,直到后来,通过交谈,我们才知道我们两人当时的想法居然完全一致。我们在那里站立了似乎有数千万年,但实际上,可能还不足10秒或15秒。那股可恶的苍白薄雾盘旋着向前涌动,好像被远处某个巨大物体向前推着走一样。紧接着,传来了一种声音,打乱了我们刚才的思路。于是乎,魔咒被打破了,使得我们沿着之前走过的那条小路上疯也似的撒腿就跑,跑过惊慌失措、嘎嘎乱叫的企鹅,回到那座地下之城,沿着冰下巨石砌成的走廊一路狂奔到空旷的圆形场地,疯狂而又不知不觉地爬上古老的螺旋坡道,去寻找外部世界那健康的空气和光明。
如我所说,刚才听到的声音打乱了我们的思路,因为正是可怜的莱克解剖过的东西让我们把这种声音归于那些我们以为已经死亡的生物身上。丹福思后来告诉我,那就是他在冰层上面那个小巷拐角处听到的声音,只是当时太模糊,听不太清楚。当然,这种声音和我们在山顶洞穴周围听到的狂风怒号声也非常相似。虽然有人会觉得这很幼稚,但我还是要补充一点,因为,在这一点上,丹福思和我的感觉惊人得一致。当然,我们俩共同的阅读习惯让我们都能对这个声音做出解释,不过,丹福思此前的确提示过,产生这种声音的种种不确定且禁止传播的源头,早在一个世纪前创作《亚瑟·戈登·皮姆的故事》的时候,爱伦·坡没准儿就已经接近过。人们不会忘记,在那个怪诞的故事里,有一个与南极有关的陌生而又可怖的关键词,是生活在南极中心、像幽灵一样的雪白巨鸟没完没了的叫声。“啼剋慄——慄!啼剋慄——慄!”我不得不承认,那就是我们认为自己听到的声音——那种浑厚而又可怕的笛声,突然从不断前涌的白色薄雾后面传来。
在那个东西发出三个音符或音节之前,我们已经开始逃命了,但我们知道,“旧日支配者”迅捷的速度可以让任何一个在那场杀戮中幸存下来的、被尖叫声唤醒的追赶者瞬间追上我们,如果它真想这样做的话。但我们仍心存侥幸,希望我们没有招惹它们的行为,长相和它们类似等原因,也许让这种生物万一抓到我们,也不会杀死我们,哪怕仅仅是出于科学的好奇心呢。要知道,这样的生物如果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威胁,是不会伤害我们的。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躲藏是没有用的。于是,我们一边跑,一边用手电照看了一眼,发现那团迷雾正在渐渐散去。难道我们最后会看到这种东西完整的活标本吗?这时,又传来了那极富乐感的笛声——“啼剋慄——慄!啼剋慄——慄!”
紧接着,我们突然发现,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在追赶我们,那个东西没准儿是受了伤。但我们不敢冒险,因为它显然是听到丹福思的尖叫声才向我们靠近的,而不是要逃脱其他什么东西。时间紧迫,不允许有丝毫怀疑。至于那些更无法想象、更无法提及的噩梦——那些浑身散发着臭味、满嘴喷出黏液又从没有人见过的原生质庞然大物;那些征服了这个巨大深渊,而后又派遣陆路开拓者蠕动着穿过洞穴并重新凿刻壁画的怪物——在哪里,我们根本无从得知。一想到要把这个可能已经跛了腿的“旧日支配者”(八成还是一个孤独的幸存者)置于再次被抓的危险而后再面对未知的命运,我们心中就有说不出的痛。
谢天谢地!我们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翻卷的薄雾再次变浓了,而且在加速向前逼近。落在我们身后的企鹅,此时似乎迷了路,没命地嘎嘎乱叫,表现出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刚才我们从它们身边跑过时,它们还表现得有点儿茫然呢),这让我们非常惊讶。那浑厚而又可怕的笛声再一次传来——“啼剋慄——慄!啼剋慄——慄!”我们一直都弄错了。那东西并没有受伤,只不过是在看到同类躺地上的尸体和浑身的黏液时停下了脚步。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幕对它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从莱克营地里看到的那一幕,我们得知,这种生物对死者是非常重视的。借着一直开着的那支手电,我们看到,前方就是开阔的洞穴,这里是许多通道交汇的地方。看到马上就要离开这些恐怖的重刻壁画(即使不看,也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我们感到由衷的高兴。
开阔洞穴的出现让我们又产生了一个想法,在这个令人晕头转向、许多大型通道交汇的地方,我们也许可以躲过那东西的追捕。在开阔的洞穴里,有几只失明的白化企鹅,很明显,它们对那个即将到来的东西充满了无比的恐惧。如果当时我们把手电调暗到走路所需的最低限度,只照着我们的前方,薄雾中那些大鸟惊恐的尖叫声也许会掩盖我们的脚步声,掩藏我们的真实路线,并设法将追赶者引到错误的方向。在翻腾盘旋的薄雾笼罩下,那条地面上布满了碎石、暗淡无光的主隧道,跟其他磨得铮亮可怖的通道,基本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壁画告诉我们,“旧日支配者”具备某些特殊的感觉(虽说还不太完美),能让它们在紧急情况下可以一定程度上不依赖于光。但据我们判断,即便是这样,它们恐怕也很难马上分辨出通道之间的差别。实际上,我们自己多少有些担心,唯恐慌乱之中误入歧途。当然,我们本来打算一直往前跑,回到那座死亡之城,因为在这些陌生的蜂窝状山麓迷宫之中,一旦迷路,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