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山脉113(第43/45页)
但我们并不是站在地铁站台上。就在那股散发着恶臭、黝黑发亮的可变形圆柱体穿过足有15英尺宽的隧道,从深渊中推出一股螺旋翻腾、越来越浓的水雾,向前涌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的时候,我们正逃命呢。这个可怕而又无法形容的东西比地铁要大得多——那是一群原生质团的无形聚集体,自身发着微光;在塞满隧道的前端上,无数只眼睛就像泛着绿光的脓疱一样不断地生成和分解;它那塞满隧道的前端朝我们压了过来,碾碎了那些疯狂乱叫的企鹅,在它和它的同类扫得一尘不染、闪闪发光的地面上快速滑行。紧接着,又传来嘲弄般的可怕笛声——“啼剋慄——慄!啼剋慄——慄!”最后,我们想起了可怕的“修格斯”——“旧日支配者”只赋予了它们生命、思想和可塑的器官,但没有赋予它们语言,所以它们只能用一组组圆点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同样发不出声音,只能模仿昔日主人的声音。
十二
我和丹福思都记得我们进入那个有壁画的巨大半球形山洞之后,沿着之前的路线穿过死亡之城的巨大房间和走廊,但这些都已经彻底变成了支离破碎的梦,我们已经不记得当时做过什么决定、看到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了。我们仿佛漂浮在模糊的世界、模糊的时空里,没有时间,没有因果,也没有方向。那个巨大的圆形场地上灰蒙蒙的日光让我们清醒了一些,但我们并没有靠近被藏起来的雪橇,也没有再看看可怜的格德尼和那只雪橇犬。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躺在一座诡异而又巨大的陵寝里,我希望在这颗星球的末日来临之际,人们还是不要再去打扰他们。
在挣扎着爬上巨大的螺旋形斜坡时,我们第一次感到筋疲力尽、上气不接下气,这是在稀薄的高原空气中奔跑的结果。不过,在回到苍穹之下正常的外部世界之前,虽然担心身体会垮掉,但我们不能停下来。我们离开早已被埋葬的时代,似乎是明智之举,因为当我们气喘吁吁地爬上60英尺高的圆柱形远古建筑时,我们瞅了一眼身边连绵不断的史诗般雕刻。这些雕刻向我们再现了那个业已消亡的种群,在早期、尚未衰颓时代里的艺术。这就是“旧日支配者”五千万年前留给我们的诀别辞。
最后,我们爬了出来,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倒塌的巨石堆上。西面耸立着一些较高石造建筑的弧形石墙;在东面,越过更多倒塌的建筑,可以看到巍峨高山之上阴森恐怖的山峰。南方的地平线上,极地低垂的午夜阳光投来红色的光芒,在参差不齐的废墟狭缝间若隐若现,与那些相对熟悉的极地风景相比,这座梦魇般城市那可怕的古老和死寂显得更加苍凉。天空中飘过一团乳白色的冰汽,让我们感受到刺骨的冷。于是,我们疲倦地放下在拼命狂奔中一直本能地抓住不放的工具袋,重新扣上厚厚的衣服,准备跌跌撞撞地爬下巨石堆,穿过饱经万古沧桑的巨石迷宫,朝着停放飞机的山麓走去。至于究竟是什么驱使我们逃离那个古老而又神秘的黑暗深渊的,我们谁都只字未提。
不到一刻钟,我们就找到了通往山麓的陡峭坡道(可能是古代的台阶),我们就是从这里走去的,从这里可以看到前面山坡上稀稀落落的废墟中间飞机那黑色的影子。向上爬了一半路程之后,我们停下来喘口气。这时,我们又回头去看下面纵横交错的巨石建筑,再次去看这些建筑在陌生的西方勾勒出的神秘轮廓。就在这时,我们看到远方的天空中已经没有了清晨的那种朦胧。那团翻腾的冰汽已经飘到了天顶,在那里,它那似乎在嘲笑我们的轮廓,似乎变成了某种奇异的图案,而又不敢把这种图案表现得太清楚或者太确定。
此时此刻,在这座怪诞城市后面最遥远的白色地平线上,隐隐约约矗立着一片妖里妖气的紫色尖峰,像针尖一样的山峰,在西方天空中诱人玫瑰红的映衬下,梦幻般地若隐若现。沿着依稀发光的边缘一路上行,是那古老的高原,昔日大河业已干涸的河道在高原上横贯而过,留下一条不规则的朦胧丝带。一瞬间,我们赞叹景色的那种广袤而又超凡的美,但随即,隐约的恐惧开始爬上了我们的心头。因为远方那条紫色的轮廓线只不过是这块禁地上的恐怖山脉而已,那里是地球的最高峰,也聚集着地球上的邪恶;那里隐藏着难以名状的恐惧和远古时期的种种秘密;雕刻家们不愿意刻画出它们的真实面目,因而都在有意识地去回避它们,向它们祈祷;地球上从来没有什么生物踏上过此地,只有不祥的闪电到访过,而在漫长的极夜里,这里的高原之上会发出奇异的光。毫无疑问,这就是卡达斯的原型,可怕的卡达斯生活在可怕睖原外的寒荒之中,就连原始神话都对此避而不谈。我们是看到它们的第一批人类——真希望也是最后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