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第7/10页)
法比:你比我还懂他。我是想了半天才懂的。
玉墨:(笑笑) 我的毛病,就是爱想,一想还就懂。这也是我想出来,懂了的(她把那条连裤袜晃了一下)。 前天她们两个嘀咕,要到后院墓地看看这孩子的坟,今天一早,我把前前后后想了一下,想懂了。你看,这洞是她们用树枝掏出来的。
法比:那么小的洞,怎么就钻出去了?
玉墨:人要想活命,他能把自己变成长虫,变成曲蟮,没缝都能钻出缝来。还别说有个洞了。
南京小巷/废墟/二楼 日/外
戴涛从二楼看下去,见日本兵们正在擦枪擦刺刀。
戴涛焦急地看了一眼手表。
他回到角落,见徐小愚居然仍在熟睡。
戴涛脱下外衣,脱下黑色的毛衣,开始“唰啦唰啦”地拆下毛线……
南京小巷/废墟/一楼 傍晚/外
日本小兵揭开锅盖,见里面的鹅仍然完整,汤面上漂着一层油。
胡子日本兵用一根树枝在鹅身上使劲扎了一下,居然没有扎穿。
胡子日本兵:(日语) 怎么还没煮熟?
某日本兵:(日语) 是只鹅寿星吧?
眼镜日本兵:(日语) 鹅祖宗!
胡子日本兵:(日语)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吃?
军曹看着那只鹅,又看看灶眼里的火。
军曹:(日语) 难怪呢,这么大的火,当然煮不烂。把火压小。
南京小巷 日/外
戴涛已经把一件毛衣拆完了。
他开始将毛线编成绳索。
教堂/大厅 日/内
法比走到圣母圣婴的塑像前,默默地点燃一根蜡烛,插在蜡台上。他退后一步,闭上眼睛。
法比的眼前出现了那些年轻的中国青年被枪杀,一一倒地的情景。
他睁开眼睛,看着圣像。眼前出现了那个最年轻的男狱友脖子汩汩冒血的画面。
法比又点燃一支蜡烛,插好,慢慢走开。
他走到讲经台下,看了一眼讲经台,慢慢地攀登上去,从神父讲经的位置,他看着大厅里到处是入侵者肆虐的痕迹:东倒西歪的长椅,有的长椅被刀斧劈开,准备当柴火拿走,却又因为黑岩的到达而受了阻碍,被扔得一片狼藉。
法比此刻像是面对着教徒们哑口无言的传教者。
门口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了。
玉墨慢慢走进来,看着讲经台上的法比。法比赶紧往台下走。
玉墨:哎,怎么下来了?
法比不说话。
玉墨:我还以为你要给我讲一段呢。
法比落到平地,看着玉墨向他走来,既渴望又排斥。
玉墨环顾着庄严的大厅:我小时候跟母亲去过天主堂,一进去我就……想哭。
法比:想哭?为什么?
玉墨还在环顾高大的拱顶,虽然遭到破坏,但仍然无比壮美。
玉墨:我觉得自己好小啊。所有人都显得那么小。畜生、牲口,所有生灵都显得好小。那么小,小得根本不算数。
她低下头,法比发现她眼里闪动着泪光。她含泪一笑。
法比:那现在呢?
玉墨:现在……现在就更不算数了。我们这样的人,活着,死了算什么数?
她又一笑。
法比难受地看她一眼。
玉墨:活着,死了,爱呀,恨呀,都不算数。
法比:(皱起眉头) 怎么想起来讲这些话?
玉墨:也不知道,戴少校还活着没有……
法比注意地瞥她一眼——原来她刚才的话是在这样的心情下说的,是为了一个男人……
玉墨走到剩下的那支巨大的银蜡台(其实是锡镀银的) 前面。法比身不由己地也慢慢跟过去。
法比:他肯定活着呢。
玉墨:怎么见得?好人都活不长,天才早夭。英年早逝。不都是这样说的。像我们这种命贱的,倒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有得活,有得熬呢。
法比不知该说什么好。
玉墨:一个女人一辈子,碰上的头一个男人最要紧。我碰上的头一个男人要是戴涛,我这一生……
她摇头笑笑。
法比:那你……
玉墨:我的第一个男人?是头猪。他就是那种读书人叫做变态狂的男人。一夜下来,他在你身上不能留一块好肉。不然他就亏本了。那年我才十四。
法比:他是做什么的?
玉墨:谁知道?我看他除了好事什么都做。坐吃山空,我妈刚嫁给他的时候,他还有点钱,也就三四年吧,就到了卖女儿的地步了。
法比:他是你继父?
玉墨:(叹口气) 你以为,这辈子被这么一头猪糟蹋了,对男人就死心了吧?偏不是。我总是等啊,盼啊,想到在哪个拐弯的地方,哪个十字路口,突然就碰上一个好男人,跟我两情相悦,救我出苦海。我最后一个碰到的,算是个好男人……那六个月,跟这个好男人过的,真是天堂的日子。不过缘分也就六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