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横扫塞班(第11/44页)

还有一些人,被送到宪兵队,受尽酷刑,许多刑罚只有日本人的变态心理才能想得出来。我真不想再去回忆那些痛苦的往事,每提一件,我就想呕吐,日本人也许是世界上最凶暴的人种。

等这些凶残的欲望都发泄够了,我们这些人被装上火车。我在“剑鱼”号上得知美军战俘在菲律宾有过一次恶名昭著的“死亡行军”,那我们这些人坐的就是“死亡列车”了。行前,我们大部分被关在学校改成的临时集中营里,其中最大的一个是张其战俘营。即使经过了几次秘密和公开的屠杀,战俘的人数尚有八万之多。其中一半是英国和澳大利亚人,其余是印度人和马来人,还有少数华人。后来,我才听说日方最初打算把我们饿死病死三分之一,因为要修铁路,才临时改变了主意。就这样,临上火车前,战俘营中几乎得不到食物和药品,伤兵和病兵大多已经死去,营房里粪尿遍地,臭气冲天。蚊虫、跳蚤、虱子群起而攻之,连喝的水也是腥臭的泥汤,洗脸洗澡就更不用提了。我们向日本看守提出抗议,他说:“谁让你们在新加坡没修足够的监狱。”另一个日军军官蔑视地说:“作为一个军人,应该光荣地死在战场上,只有胆小鬼才投降,投降的都是劣质的官兵,有如蛆虫,我们不知道怎样处理你们这些蛆虫。”

押送我们的火车是载货的闷罐子车。大门关闭,只开两扇三平方英尺的窗口。每节四十英尺长的车厢里要挤三四万人。每个人甚至不能坐下来。铁门一关,稀薄的空气立刻使我们晕眩了。每到一站,我们都要把几具尸体丢出去,否则,我们全车人都会被熏死。我从史书中读过西班牙和葡萄牙人的贩奴船,我们恐怕连那些奴隶都比不上。我们这些“牲口”在车厢中奄奄待毙。没有食物和水,马来半岛的骄阳似火,车厢闷热得像蒸汽锅炉。我们祈祷上帝,让我们死去吧,我们犯了什么大罪,应受这等的痛苦!这时候,有一个人喊起来:“朋友们,忍耐下去,坚持住,我们一定要活到复仇的一天。英国之狮没有死,我们一定要杀光这些日本王八蛋!”

大家从绝望中挣扎起来。讲话的人我认识,是三营的邓肯中校。我们猛然清醒,还没有到上帝招我们上天国的时候。我们振作起来,有人开始声音吵哑地唱一支歌。邓肯中校劝人们别光活动,因为氧气很有限。他自然成了我们这个车厢的核心人物。他是苏格兰高地人,坚毅不拔,无所畏惧,很受士兵们的崇拜。人们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这趟“死亡列车”在一个小站停住,车门打开,端着枪的日本兵监视我们下去透透空气。站台上挤着各种各样的小贩,有马来人,也有华人。他们摆着各种水果、麻糖、面饼和一些熟肉在那里叫卖。我们这群人象疯了似地围过去,用自己能拿出来的任何东西:手表、钢笔、钱和皮靴同他们交换。日本兵没有干涉。大概他们乐得省去供应食物的麻烦。我也换到了两个芒果和半个菠萝。我这辈子从未吃过如此香甜的水果。但我没敢全吃,我还留了一个芒果给波格曼中尉。他是我的朋友,同在情报处工作,一个愉快的肯特郡人,牛律大学的毕业生,他病得厉害,我真害怕他会死在这千诅万咒的车厢里。

火车又开了。我刚才看到了站名:伦披汶。我们已经在泰国境内了。这条铁路是马来半岛上唯一的铁路,来来去去,我挺熟。火车已经过了宋卡一百英里,车站北方就是高达五千多英尺的巍峨的蛮山。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列火车的终点站是曼谷。在那个风光旖旎、佛塔如林的泰王国都城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我们呢?我忽发奇想;日本人也许会拿我们当动物来试验他们的毒气弹或者细菌武器吧?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对美英荷兰等国交战,亚洲人作为实验对象毕竟不同于欧洲人。到现在为止,我认为日本兵可能干出的任何暴行都不会再叫我惊奇了。他们是一群十恶不赦的兽类集团,怜悯和同情对他们来说是难以思议的东西。然而,我又一次被事实证明是太天真了。

如我所料,我们到达了曼谷,大约十分之一的人在路上死去。另外、同样数量的人染上了重病,被日军集体枪杀了。活下来的人只剩五分之四,大致同贩奴船从西非海岸运黑人到北美的航程中死亡率相等。

我们得到了一顿霉米饭,虽然味道很坏,但总算填饱了肚皮。我们又被装上闷罐车,从曼谷开拔。看太阳,是向西北方向走。我是搞军事情报的,曼谷西北仅有一条窄轨铁路到达班磅。班磅距曼谷五十英里,铁路是条盲肠,不再通向任何地方。那种当“细菌弹试验活人”的念头又潜回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