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抹残阳万里城(第7/10页)

麦焕章大窘,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作答。大家都哄笑起来,连向来正经八百的汪精卫也忍不住笑了。

卢蔚乾问麦焕章:“你为什么爱上了一个小脚女人呢?”麦焕章倒也回答得振振有词:“你要知道我在巴黎和本国各大城市所搞的大足女子不知多少。到这个偏僻所在,封建残余的小脚也别有风味。”

才笑完麦焕章,这边大名鼎鼎的陈公博居然也“出事”了。

广东人陈树人无任何派系背景,但他与改组派的关系较为密切。这一天他带着老婆到戏院去听梆子戏,看到陈公博也在,而且样子非常投入。直到十点,陈树人夫妇离场回家,陈公博还没有走。

陈公博和汪精卫一样,私生活都比较严谨,不是麦焕章那样连“封建残余的小脚”都觉得别有风味的家伙。“公博捧戏子,真是奇迹”,陈树人马上把这件事传播开来,说陈公博既如此捧那位戏子,想来对方必定出色,大家不妨随兴去看看。

一传十,十传百,山西中央党部来了个空营而出,全都去“一睹芳容”了。

改组派的山西籍干部讨论了一下,认为值此危难之际,不应该捧女戏子,而且“公博同志”又是本组织内部有头有角的人物,还应更检点一些才是。

有两个人被大家推举出来,前去对陈公博进行劝告。陈公博得知来意却哈哈大笑,说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党员心思乱如麻

陈公博属于层次比较高的文人,在上海、香港等城市都见过世面。在他眼里,太原差不多是一个“荒凉的堡垒,古典的庙宇”,梆子戏之类地方戏曲当然也不会有多少欣赏的价值,更谈不上捧戏子了。可问题是晚上在太原无事可干,外地的报刊又找不到,就只能靠看戏打发光阴。

那一次陈树人离开戏院时,他本来也恹恹欲睡,但想到一个人回饭店还不是睡觉,于是便继续熬了下去。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管陈公博如何辩解,他捧戏子这件事都已经在太原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人们都在争相打听陈公博所捧的女戏子究竟是谁。

因为那个女戏子并不是梆子戏里的名角,所以海报上都不刊登她的名字,但仍有好事之徒打听得出,其人艺名叫粉菊花,真名叫郭艳霞。郭艳霞由此一炮而红,都说她颇有姿色,唱腔清脆,色艺俱佳,一时观众趋之若鹜,连覃振、卢蔚乾都慕名跑去观赏。覃振听完戏还吟了一首诗:“慢道香君情义重,桃花扇影总堪嗟。”

反蒋势力落败的颓唐之状,或许能与南明挂上一点钩,但要是说郭艳霞就是“桃花扇”里的李香君,陈公博怕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过了一个星期,汪精卫的夫人陈璧君也到了太原。陈璧君对郭艳霞特有兴趣,一定要撺掇着陈公博带她去看。陈公博实在拗她不过,只好说如果陈璧君想看,他可以出钱请客,但亲身奉陪就免了。

陈璧君觉得这个条件不错:“好,这也使得。”她还很为陈公博着想:“我主要看她漂亮不漂亮。如果漂亮,传传谣言,倒还值得,倘若不漂亮的话,那倒太冤枉了。”

陈公博果真出钱买票,订了两间包厢请陈璧君等人看戏。晚上,陈璧君看完戏回来,从陈公博的房间经过时,就拍起了他的门:“公博,你真冤枉了。那个戏子不是不漂亮,而是太不漂亮。手臂全是黑的,黑得像起了鱼鳞!”

听陈璧君这么说,赋“香君诗”的覃振不信,他想办法把郭艳霞找到山西大饭店见面。近距离一看,手臂上还真是全黑的。原来郭艳霞本无丽质,在戏班中也原为下等角色,出名之前每天都要烧菜煮饭给别人吃哩。

扩大会议的秘书马小进是广东人,在公余之暇专好作打油诗以自娱。他和陈公博混得很熟,便信手写了一首咏郭艳霞的诗,诗曰:“国事真是丢那妈(‘丢那妈’为广东口语,骂人的话,意同于‘他妈的’),党员心思乱如麻。从来不喝山西醋,今日喜看粉菊花。”

马小进写了一打的打油诗,没有一首能流传开来,独有这一首却不胫而走。只是作者被张冠李戴,成了陈公博……

陈公博虽然确实没有捧女戏子之心,但其情绪之消沉却一窥即知。他和麦焕章恰好代表了民国时期有志于改良政治的两种人:一种如麦焕章,张口闭口反封建,但私生活中连小脚女人都不肯放过;还有一种如陈公博,有理想有主张,奈何在中国这片大陆上,起决定作用的从来不是文人或政客,而是军人。

说来说去,要想局势有所转机,还是得靠军人。陈树人是岭南画派的创始人,他画了一幅晋祠周柏,画中柏树倾斜,水流其下,可谓韵味天成。画好之后,题诗者甚众,冯玉祥亦题一绝云:“大树苍翠数千载,虽然倾斜诚大观。饱经世间冷暖事,能耐风霜不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