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到西安去(第11/14页)

可你老兄倒是透个底给杨虎城啊,他却没有。一直在西安翘首南望的杨虎城既见不到人,又看不到信,还以为张学良去蒋介石那里告了密,急得眼睛都生出了毛病——如果东北军和中央军合起来对付第十七路军,后者只有完蛋一途。

直到西安事变发生前后,杨虎城还是边合边疑,十分谨慎小心。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张学良一度迟疑时,露有惧色了。

在对待已沦为阶下囚的蒋介石的态度上,张学良、杨虎城也分歧很大。张学良虽然扣蒋,但属万不得已,南京的政要首脑里面,他和蒋介石还是最为亲近的,所以西安事变后,他对蒋介石仍是“执礼甚恭”,不敢有过于失礼的地方。

蒋介石被扣,空下的位子自然有人惦记。比如国外的汪精卫就正在加紧往国内赶,在蒋介石缺席的情况下,他极有可能重新掌控南京政府。汪、张早在长城抗战前就有过势不两立的冲突,蒋介石、汪精卫两个人,如果你一定要张学良从里面选一个出来做头的话,毫无疑问他只会选蒋。

一边是外界并不支持扣蒋行动,另一边是蒋介石的位子将可能被汪精卫或其他人所取代,这时候的张学良就非常希望能尽快释蒋。

宋美龄刚到西安时,张学良就当着她的面表示,自己一不要钱,二不要地盘,只要“委员长”同意领导抗日,签不签字都可以。

张学良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别说蒋介石死也不肯签字,就算签了,真有那么大的作用吗?

要知道在南京政府,蒋介石虽然权势日重,但说出来的话也并非绝对圣旨,就算在国民党内,他的反对派也有不少。更何况,蒋介石既处于被扣之中,南京的要员们日后完全可以以蒋介石签字系“出于胁迫”为由,对所有条件予以全盘否认和推翻,都用不着蒋介石自个儿出来反悔。

正是出于这些考虑,张学良本身对签字其实并不热衷,他相信的,还是自己与蒋介石的“君子协定”。

张学良、杨虎城之间最重要的分歧在于,杨虎城主张要么不扣蒋,扣了就不能轻易放,纵然关着不杀,也绝不给其以东山再起的机会。张学良则以为,既然蒋介石已答应了中共的调停条件,应立刻予以释放,且继续拥其为领袖。

在是否释蒋的问题上,张学良、杨虎城争着争着就大吵起来。

张学良情绪激动:我们开始为什么要发动西安事变,还不是要停止内战,让“蒋公”领着我们抗日吗?现在他都答应了,你为什么还要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呢?

杨虎城也不再隐瞒自己的观点,气愤地对张学良说:在没有获得任何保证的情况下,你却同意让老蒋就这样一走了之,他回去后肯定会让你我人头落地的。

张学良则完全不同意自己搭档的看法:如果我们接受他的领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怕担责任,那政变的完全责任由我来负好了。

说着,少帅忍不住冒出了一句气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不能政治解决,张某将独行其是!

到这个时候,两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杨虎城一甩手,拂袖而去。

一旁的周恩来眼见张学良、杨虎城几乎要闹到决裂的程度,赶紧上前劝解,让张学良少安毋躁,大家可以慢慢再商讨。

张学良意识到,在西安的“三位一体”中,他和杨虎城分居天平的两头,周恩来的态度显得最为重要。

这天晚上,在张学良的陪同下,周恩来来到了蒋氏夫妇居住的宅院。

此时蒋介石躺在床上,因为病痛而动弹不得。当周恩来进屋时,四目相对,两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彼此熟悉的地方——黄埔军校。

十年过去,已显苍老的“蒋校长”仍称“周主任”为部下,而“周主任”也表示,只要“蒋校长”不再“剿共”,不光他本人仍然是部下,即如红军,亦可听其指挥,直接开赴抗日前线。

知道蒋介石需要休息,周公很识趣地聊了几句就退了出去。虽然初次相见十分简短,但无疑极其重要,因为它实现了国共领导人在多年为敌后的第一次握手,也见证了双方的诚意。

这称得上是一个好的开头。

圣诞礼物

 

1936年12月25日。这一天对蒋氏夫妇具有特别意义,因为当天是西方的圣诞节。他们很希望借此“吉兆”尽快离开西安。

可还是走不了。

这是南京主战派定下的最后一天,这一天过去,对西安的总攻就要开始了。

宋美龄决定再次劝说张学良。

你知道吗,三天的期限就要到了,如果还不能放“委员长”回京,中央军肯定是要发动大举进攻的。到时,我等固死,你也不能独存。

不如今天就把我们放掉吧,就等于送国家一个“无价之圣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