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到西安去(第10/14页)

只有陷落谷底的人才最容易听得进逆耳之言,蒋介石经过慎重思考,终于点头同意了周恩来代表中共提出的调停主张。

放还是不放

 

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似乎已经诞生,只需要等西安方面开会正式通过一下就行了。

但是第二天波澜再起。

东北军内部先起反对之声。这个内部主要指的不是王以哲、何柱国这些“老人”,而是新近崛起的“少壮派新人”,比如在临潼负责扣蒋的孙铭九。

西安事变之前,孙铭九不过是张学良手下卫队营的营长,属于大内侍卫的角色,在东北军将官中原本是排不上号的。但西安事变过后,他已俨然成为少壮派的首领,连张学良的话似乎也可听可不听了。

从少壮派的角度上来说,既然大家都是靠捉蒋扣蒋“一举成名”的,一旦放蒋介石回去,无疑就是纵虎归山,这老头子能不寻机进行报复吗?所以坚决不能放。

这边张学良刚把昨晚的情形复述一遍,那边会场上就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有人问道:姓蒋的说得好听,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去做,有什么具体保证吗?

张学良此时已抱定和平释蒋的宗旨,周恩来的支持和蒋介石的让步都让他更加坚定了这一想法,眼看骑虎难下的局面即将走出,却意外地遭遇到了来自自己内部的阻力,不由得又急又气。

他听后马上逼视对方:你们要什么保证?你说!你说!

语调之激烈一反往常,使屋内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如果放在从前,以少帅在东北军中之权威,此时众人就应该噤声了。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虽然说话的人也感到有些慌乱,却没有一点要退缩的样子。

你不是让我说吗?那我就说给你听听。

蒋介石所有答应的这些事,不能等他到南京后再做,在西安就要实现,有一件他没有做,我们就得不到保证,也就坚决不能放人。

张学良心里很清楚,这些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你们要知道,我们发动这次事变,对蒋介石的打击已经够大了,他自己的地位都岌岌可危,朝不保夕,如何履行诸位的要求。现在最重要的,是帮他撑起面子,恢复其领袖威信,让他“好见人,好说话,好做事”。

但不管张学良怎样解释和说服,双方都难以达成一致,最后会议不欢而散。

会散了,却并不表明众人的情绪会散。

有少壮派军人愤然出言:西安事变是我们大家伙提着脑袋干的,早已不是他张学良、杨虎城两个人的事了。

哦,你们想捉就捉,想放就放,闹着玩儿的吧。如此做法,置我辈生死于何地。

听到这些话,少帅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他生恐蒋介石有个三长两短,赶紧把原来负责看管蒋介石的孙铭九卫队营调开,转而由其他侍卫部队接任。

与东北军相比,第十七路军的反响更为强烈。蒋介石几次三番在西北搞“拆迁”,明里暗里催着要他们挪窝,摆明就是不想让人过好日子,所以其中下级将领都对蒋介石恨入骨髓,颇多“报复思想”。

东北军说要“保证”,第十七路军却说要什么保证,一颗“花生米”了结不就得了。

要不是张学良有所提防,很早就与杨虎城商定,把蒋介石移到自己看管的区域,后者现在是不是尚有命在,还真是得两说的事。

受到部下的影响,原本在释蒋问题上就犹豫不决的杨虎城开始动摇了。

张学良、杨虎城合作,杨虎城常有“齐大非偶”的顾虑。

什么叫“齐大非偶”,这是一个典故。

说春秋时候,齐国国王想把女儿嫁给郑国太子。当时齐是大国,郑是小国。按道理,这应该是让郑国太子受宠若惊,倍感荣幸的一件事,但这位太子出人意料地婉拒了送上门来的好事。

理由便是:每个人都有适宜自己的配偶,齐大郑小,门不当户不对,我是配不上您家公主的。

此典故收在《左传》上,想来作者左丘明老先生对郑太子是很赞赏的。

都是男人嘛,谁娶老婆也不希望总被对方压着一头,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东北军无论兵员还是武器粮饷,都远超第十七路军,这样的合作伙伴从某种程度上就是对你的一种潜在威胁。

两广事变之初,张学良、杨虎城原计划通电响应,但对陈济棠能否成功,两人心里都无胜算。商量的结果,是由张学良到南京去拜访老友宋子文。

拜访是假,摸底是真,因为宋子文了解很多外界所不知晓的军政内幕。

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原来蒋介石已经在江西搞定了余汉谋,陈济棠垮台要不了多长时间了。

这下,响应是肯定不能够了。摸到底后的张学良并没有马上返回西安,而是到上海的花花世界去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