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第8/19页)

王陵基督赣的那一年,正值国民党在南京召开国民大会,也就是所谓的“伪国大”。会前要举行代表选举,王陵基也想去凑凑热闹。

王陵基是四川乐山人,要成为代表,就得在乐山参加竞选,但他兴致勃勃参选,结果却是名落孙山。正在又羞又恼之际,乐山方面告知了原因:蒋介石另有规定,军队将领担任国大代表者,概由其亲自圈定。

蒋介石所圈定的名单中,没有漏掉王陵基,于是他欢欢喜喜地去了南京。

王陵基到南京的时候,另一个代表孙震也到了,当时他们在外都有抗战名将兼元勋的声名,川籍代表很是推崇,就专门开了个会表示欢迎。王陵基十分高兴,他拉着孙震在客厅正中坐下,并且招呼众人:“你们都来嘛,就围在我们旁边好了。”

有人在旁边起哄:“王总司令(指王陵基),要不要喊口令,立正,敬礼?”

王陵基更来劲了,还搔首弄姿,真的做起了检阅部队状。

这些代表里面,有对王陵基不满的,在下面悄悄地议论:“王陵基简直把我们当成了他的俘虏,他简直是在做受降状嘛。”

正得意着呢,祸事来了。

1948年3月下旬,行政院长张群把王陵基找去,告知要他接替邓锡侯担任省主席。王陵基一听就傻了眼。

邓锡侯下台,直接起因于学生运动,以水晶猴那么精明的一个人,都只能滚鞍落马,可见事情到了多么严重的程度,与此同时,四川政界的复杂,人事摩擦的厉害,王陵基作为当事人又是再清楚不过的,那简直就是一口滚烫的油锅啊。

再说了,做四川省主席虽然曾经是王陵基的梦想,但他现在已经是江西省主席,同为封疆大吏,何必巴巴地再跑去受那份罪呢?

王陵基拼命推托,张群就让他去庐山直接跟蒋介石说。

当着蒋介石的面,王陵基诉了一堆苦,蒋介石就像完全没听见一样,末了说:“各省的人回各省去”,并且令王陵基即刻启程。

见毫无回转余地,王陵基只得答应回川,不过他向蒋介石提出,自己在四川没有部队,担心邓锡侯拒不从命,因此要求蒋介石设法将邓锡侯留在南京或上海一段时间,等他回川接印后,再让邓锡侯回去。

对于这个要求,蒋介石认为合情合理,也不难做到,于是就把邓锡侯召到南京,对他说:“四川大后方任务繁重,晋康(邓锡侯的字)兄你是军人,不适合搞行政工作,还是在军事方面效力吧。”

邓锡侯本人虽被调虎离山,但他的部下还在成都,仍然有人反对王陵基,而且民间舆论也毫不客气,把王陵基回川称之为“灵官扫台”。

川剧到煞角(四川话,意思是结束)时,总是要叫灵官出来扫扫台,表示这场戏演完了。老百姓拿“灵官扫台”来比喻王陵基,当然是要晦气晦气他。

1948年4月8日,王陵基抵达成都。一下飞机,他就问别人:“邓锡侯的部下为什么要反对我?”

有人回答:“邓的部下认为你抢了邓的位子。”

王陵基跟窦娥一样地喊起了冤:“我在江西也是当主席,用不着抢别人的,这完全是蒋介石的决定,大家千万不要误会。”

王陵基做了最糟糕的心理准备,但是他的入川之行却是出奇的顺利,川局也出奇的平静:除了“灵官扫台”的舆论外,就是成都街头的反对标语。

这些对王陵基来说不过是毛毛雨,伤不着他分毫。换句话说,继刘湘挂掉之后,又有谁做四川省主席,没享受过这一“待遇”呢?每次总是有些人要来这么一下的,权当接风吧。

川局的平静,与“铁三角”的瓦解当然有着莫大关系——邓锡侯不在四川,想兴风作浪也难;潘文华既失权柄又失声望,没人搭理;刘文辉虚与委蛇,不仅不公开反对,还代表地方势力亲自到机场迎接王陵基。

王陵基悬着的心放下了。他如今需要解决的,是蒋介石需要他解决的那些事,具体来说,就是如何不让成都学生“闹事”。

1948年4月9日,王陵基在成都正式履职。成都警备司令严啸虎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他,说成都学生又要来游行示威了,而且还要到省府请愿。

王陵基一听腾地就火了,大叫着说:“我刚刚就职,就给我来下马威,我非杀人不可!”

话虽是这么说,但王陵基并不敢真的开枪杀人,因为他知道如今时势不比从前,如果硬性镇压,火只会越燃越旺,到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没准当天履职,第二天政府就会因舆论压力而摘了他的乌纱帽。

人通常都具有性格的多面性,王陵基私下喜欢表现、爱吹牛、人来疯,但他在正式场合处理问题时却并不表现得如此轻佻和无脑,这也是王陵基与另一个大嘴、他曾经的部下韩全朴的区别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