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第15/19页)

张群这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托邓锡侯照顾他的母亲。

邓锡侯、刘文辉究竟何去何从,张群其实已经顾不上了,以老母相托,就是料知昆明之行凶多吉少,做最后的人生嘱托。

张群与邓汉祥相交最深,却不托邓汉祥,直接托付邓锡侯,令邓锡侯感到非常意外,而对方那种极度悲哀与绝望的情绪,也使他心下恻然,只得以好言安慰。

当天下午,刘文辉、邓锡侯接到通知,蒋介石要予以召见。两人大为惊恐,担心蒋介石将采取非常手段,或把他们骗上飞机,强送台湾,或予以软禁,于是下决心立即潜往彭县。

邓锡侯带上猎枪,坐上吉普车,佯装出城打猎。到了城外,路上有两个认识邓锡侯的人还嘀咕:邓某好安闲好镇定啊,这种时候他竟然有空出城打鸟。

1949年12月9日,邓锡侯、刘文辉在彭县宣布起义。潘文华这时在灌县养病,也通电响应。

同一天,卢汉在云南宣布起义,随即扣留了张群。据说当时消息传到北京,毛泽东和周恩来正在吃晚饭,毛泽东当即说:“张群如果愿意和我们一道工作,我们应好好安排他,如果不愿留下,便拿去换张学良,蒋介石一定会同意的。”

卢汉曾劝张群“弃暗投明”,张群回答:“我一生是国民党员,我和蒋先生的私人关系,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不能和你们一致行动。如果你们把我当俘虏交给共产党,我想他们也不会对我怎样。要是你们让我走,我会很感激。”

面对无法阻挡的时代大势,张群已显得心灰意冷,他向卢汉表示,自己即便能离开云南,也不会再做什么事,只想到海外去做寓公。

卢汉和张群有着很深的私交,思前想后,终究于心不忍,难以下手,所以两天后还是把张群放了。临别时他交给张群一封信,信上说,云南大势已去,已无孤注一掷的可能,他为了保全桑梓,只能“毅然而谋自救”,这是公情。不过他与张群还有私谊,之所以未经中共同意,就冒着风险私放张群,是“亦以报德”,报答张群曾经的交情。

彭县、云南的相继起义,把国民党军队退往云南的希望也给打破了,蒋介石、杨森、孙震等人都先后驾机逃往台北,余下留守的人更加茫茫无所依从。

这时候的起义就几乎等同于诺亚方舟,谁进谁安全。尚留在四川的川军余部,但凡手里有点部队,或能整编到人马的,都争先恐后举行起义。

杨森走后,其子杨汉烈被推为新第二十军军长,他即以杨森有“手令”在先为由,举行起义,只有老兵居多的第134师拒不从命,想逃往西康,最后被解放军歼灭。

王缵绪的老部队第四十四军早被打光了,连儿子王泽浚都在淮海战场上被俘,好在他还有一个新编的第四十四军。凭借这支部队以及临时弄来的成都保安司令头衔,他在成都举行了起义。

到这个时候,他还没忘记王陵基,一定要先擒之而后快。

王陵基也真的是够倒霉,他本来有足够机会乘机逃往台湾,可因为蒋介石临走时的一句“你以后与胡宗南切实联络”,他就没急着走,想随胡宗南一道先退到西昌再说,结果在道路被解放军截断后,想逃也逃不出去了。

王缵绪下令全城搜捕:“赶快把王陵基逮捕了,好立下大功。”

王陵基没有三头六臂,当然也不会飞,成都解放没几天,他就在川南的一座码头上被逮捕归案。

王陵基被捕时,周围不少人都在议论,说:“这家伙一回四川当主席,我们就看出国民党要完蛋了,灵官扫台嘛。不过能让王灵官扫这么大一个戏台,他也够神气的。”

从1950年到1951年,国内掀起了镇压反革命运动,大批国民党被俘人员被枪决,其中就有夏炯“夏马刀”。当时社会上的谣言很多,连上海出版的一本人名辞典上,都说杜聿明已被“镇压”,但其实像杜聿明、王陵基这样达到战犯级别的高级军政人员,并不在其列。

王陵基开始被拘押在重庆监狱,接着转往重庆战犯管理所。战犯管理所自成立起,即由公安部直接领导,待遇很好,每月都有十六元的集体伙食费。当时四川物价很低,这样的伙食费,可以做到每餐一荤一素,吃得相当不错。一些级别较低的被俘人员为之眼红不已,背后发牢骚说:“罪大待遇好,罪小生活苦。”

战犯管理所对外称“训练班”,从外面看也完全像一个机关或单位,所有犯人均可在管理所范围内自由活动,只要不走出就行,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战犯。

看到“训练班”每天买进鸡鸭鱼肉,周围老百姓都来打听这究竟是一个什么“训练班”,更有许多人要求“入班训练”,管理人员说你们不够条件,他们还不服气:“要什么条件?你快说说,我们好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