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第11/22页)

一两个例子可概括其余,兀术就是统带这样一支暮气已深的军队南下入犯的,自然不可与当年斡离不、粘罕统率的二路大军相提并论。

但是战幕初启之时,南宋边境长官秉承朝廷意旨,不敢坚决迎战,有的弃地逃走,有的开城迎降,使兀术取得一些前哨战的胜利。特别是曾杀死陈东的应天府尹孟庾,此时正在东京留守任上。兀术大军掩至,他不发一矢,就开城投降。同时金朝西路军统领“啼笑郎君”撒离喝也取得长安,挺进凤翔。

兀术完成了第一步战略目标,趾高气扬,但再想前进一步,碰到严阵以待的南宋军队,他就要大吃苦头了。

宋金双方第一个主力大战发生在顺昌城下,迎待兀术侵略军并准备坚守、阻击而消灭的统帅就是马扩的好朋友、西军名将刘锜,他统带的部队就是著名的八字军。

刘锜回到中枢任职禁军时,王彦带着多数官兵面上都刺着“赤心报国、誓杀金贼”的八字军也在临安,被任为皇帝宿卫亲兵前卫副军的都统制。由于八字军来自河北的义军组织,它受到许多人的排挤和歧视,受了不少肮脏气。有一天,八字军官兵与解潜统率的禁兵在临安闹市清河坊冲突起来,解潜禁兵不住口地骂“刺面贼”“贼配军”,双方都打死打伤了几个人。朝廷把王彦、解潜二人一起解职,八字军划归刘锜统带。王彦与刘锜有很深的交情,倾倒他的为人,八字军托付给他,王彦也自放心,不因个人失去兵权而耿耿于怀。

金人背盟前,刘锜已被外调为东京副留守,率全军官兵一万八千人及家属眷卫一同前去赴任。他们从临安出发,沿运河舟行五十多天,五月下旬到达顺昌时,接到东京失守,金军前锋已入陈州,距此不过三百里地的警报。刘锜立刻上岸,与知顺昌府陈规一起入城察看了一番,立刻决定赶修工事,坚守城池,以逸待劳地迎击兀术南下之师。一声令下,在一两个时辰内全军就纷纷舍舟登陆,入驻营地。

陈规虽是文官,曾在东京围城中系统地研究过双方使用的火器和火炮,后来出守湖北德安,用自己发明的突火枪打退攻城的流动部队。突火枪就是原始的火药枪,近代化的火枪、步枪都是在它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陈规是军器史上一个有突出成就的人。但是顺昌战役中还找不到他与刘锜合作有效地打击金虏的有关资料。

你看,距船埠头不远处,在一辆用羸马拖着的半旧大车上(好的脚力都让部队用了)摇摇晃晃地坐着的不是阔别了十多年的刘锜娘子吗?长期住在西北边疆,吃饱了山风谷露、飞沙走石,再加上东京沦陷、家属星散,后来又听说马扩兄弟一家的惨遇,妹子亸娘至今尚不明生死,接着是丈夫在富平战败后受贬,赵隆咯血加重,在那一年多的时间中,她代替亸娘衣不解带地服侍病人,把父女之情完全倾注到赵隆身上,直到他死亡。所有这些虽然都是十多年前,或七八年前的往事了,在她身上仍留下深刻的痕迹。她看起来是老了一些,但她的明快伉爽犹如一条清浅的溪流的性格,一副只顾别人、不顾自己的好事热诚的心肠与过去都没有什么两样。

她坐在车上,忽见丈夫骑马回来,就性急地问,不管旁边还有陌生的陈规。她有一种能在一眨眼之间就辨认出那是个好人还是坏人,能不能当他面随便说话,或者需要回避一下的本能。

“不是都说好了,途经顺昌,在船上宿一宵就走。如今又传你之令起船登岸?照这样到处耽搁,慢吞吞地走,要多久咱才到得了东京?”她的声音中含着一腔怒气。

接到刘锜被任为东京副留守的诏旨,刘锜娘子高兴得像个将被母亲带到外婆家去的十岁孩子。没有什么比得上让她去收复这座失去的天堂——东京城更重要的事情了。那里有她儿时的欢乐、青年时代的幸福和未来希望的寄托。灯市、大相国寺、龙舟竞渡、棘盆……都是她生活中不可缺少一样的道具,像衣服、冠子、簪珥一样。她每天催促丈夫起程,最好是快马加鞭,一眨眼就飞到东京,不得已坐在船上,她每天都在计算扣除了已经逝去的昨天,还要多少天才到得了东京。

想不到丈夫阴沉着脸给她带来晴天霹雳的坏消息,并且告诉她将在这里坚守。

她大声提出第一个异议:“东京已经没了,不快去收复,守在这里做甚?”

“此处不守,金骑长驱,江淮都不可保了,事关全局。只有在此处打败了它,叫它匹马不还,那时再收复东京易如反掌。”

出于爱护与关心,刘锜娘子常要顾问丈夫的公事,但从不插手去干预他。这是因为她深有信心地相信丈夫在公事上比她高出一头。当她领会了坚守顺昌城的重要意义后,通情达理地表态道:“既是丈夫答应咱收复东京,到时不可食言。今日就与丈夫守在这里,誓同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