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15/36页)
菲利普处理这些犯罪行为几乎都用课以罚金的办法。他也可以用鞭笞、上枷或关押在修士寝室下面的地下室等手段,但这些惩罚用得极少,主要留做对付暴力罪行。他有权力处强盗绞刑,修道院有一个很结实的木制绞架;但他还从来没用过,他在心中秘密抱着一个愿望:他将永远不用。最严重的罪行——谋杀、捕杀国王的鹿以及拦路抢劫——由设在夏陵的国王法庭去判决,主持人是郡守,而尤斯塔斯郡守滥用了绞刑。
今天,菲利普有七个越权磨面的案子。他把这七个案子留到最后一起处理。修道院在原有的磨场边上,新近又修了一座水磨坊——王桥如今需要两座磨坊了。但新磨坊需要付款使用,这就是说,所有的人必须把他们的粮食拿到修道院来磨。严格地说,在这个国家的每一块领地里,都有这样一条法律:农民不准在家中磨面;他们必须向东家付钱来为他们磨面。近几年来,随着城镇的崛起和旧磨坊开始经常损毁,菲利普忽视了非法磨面的数量增长;现在他要予以取缔了。
他把犯罪人的名字写在一块石板上,一个接一个地念出来,打头的是最有钱的。“长地亩理查,你有一座由两个人推的大磨,这是弗朗西斯库斯兄弟说的。”弗朗西斯库斯是修道院管磨坊的。
一个红光满面的自由民向前迈了一步。“是的,我的副院长老爷,但我现在已经把磨砸了。”
“交六十便士。酿酒人埃尼德,在你的酿酒作坊里有一个手推磨,有人看见你儿子艾立克在用那盘磨,他也被告发了。”
“是的,老爷,”埃尼德说,她是个红脸膛、厚肩膀的女人。
“那盘手推磨呢?”菲利普问她。
“我把它扔到河里了,老爷。”
菲利普并不相信她的话,但他对此也无能为力。“罚你二十四便士,罚你儿子十二便士。鞣皮匠瓦尔特呢?”
菲利普按着名单往下点,按照他们违法行为的程度课以不同的罚金,这时到了最后一名,也是最穷的一个。“寡妇戈达?”
一个穿着褪色黑衣服的粉红色面孔的老妇人向前迈了一步。
“弗朗西斯库斯兄弟看见你用磨磨面。”
“我身无分文,没法交磨面钱,老爷,”她怨气冲天地说。
“不过,你还是有一便士买粮食的。”菲利普说,“你要和别人一样受罚。”
“你要我饿死吗?”她挑战地说。
菲利普叹了口气。他心想,要是弗朗西斯库斯兄弟当初假装没看见戈达犯法就好了。“王桥最近一次有人饿死是什么时候?”他说。他四下看了一眼聚在那儿的居民。“谁记得我们镇上最近一次有人饿死?”他停了一下,像是在等候回答,然后又说:“我想,你们会发现那是在我来之前。”
戈达说:“缺房子狄克去年冬天死的。”
菲利普想起了那人,他是个在猪圈和马厩里睡觉的乞丐。“狄克喝醉了酒,半夜倒在街上,天又下了雪,就给冻死了,”他说,“他不是饿的,假如他头脑清醒,能够走到修道院的话,他也不会受冻的。要是你挨了饿,可别想骗我——找我来求救济好了。要是你自尊心太强,不肯那样做,反倒宁肯破坏法律的话,就得像别人一样受罚。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听见了,老爷,”那老妇人板着脸说。
“罚四分之一便士,”菲利普说,“闭庭。”
他站起身,走出去,爬上从地下室通往地面的台阶。
如同历年在圣诞节前一个月左右那样,新的大教堂的修建又明显地放慢了速度。未完成的石头工程裸露的顶部和边缘,都盖着干草和马粪——从修道院马厩中取出的垫草——以防新砌的灰泥结霜。建筑工说,由于霜冻,冬天是不能干灰泥活儿的。菲利普曾经问过他们,为什么不能每天早晨把墙揭开,晚上再盖上,白天并不是总有霜冻的。汤姆说,冬天盖的墙要坍塌。菲利普相信,但他认为,并非因为霜冻。他考虑,真正的原因可能是灰浆需好几个月才能牢固。冬季的休闲保障了在新的一年里加砌之前,灰浆变得坚硬。这也解释了建筑工们的迷信:他们说,一年里要是砌出二十英尺以上的高度,就会招来厄运;更糟的是,下面的砌层在灰浆没干透之前,可能在上面砌层的重压下变形。
菲利普惊讶地看到,所有的建筑工都站在未来的圣坛所在的露天地里。他走过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