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衣冠南渡——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第18/28页)
今天在汉地流行最为广泛、人人熟知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就是唐玄奘法师在鸠摩罗什翻译的版本上,稍作修改而成的。
除了前面说的经典之外,鸠摩罗什还译了非常重要《中论》《百论》《十二门论》《大智度论》《成实论》《十住毗婆沙论》等论典。后人以这些经论为基础,发展出了三论宗、四论宗、成实宗、天台宗、禅宗、净土宗等佛教流派。
413年秋,鸠摩罗什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就召集门人弟子,对大家说:“如今我在大众面前,发诚实誓愿——如果我所翻译的经典没有错误,愿我的身体火化之后,舌头不会焦烂。”
这年八月二十日,鸠摩罗什在长安圆寂,依佛制,于逍遥园火化荼毗。飞灰烟灭后,形骸俱散,只有舌头依然柔软如生。
他的舌舍利,至今被供在甘肃武威市的鸠摩罗什寺,见证着他的伟大功业。
那些有趣的名僧
在这个魅力无限的时代,除了大名鼎鼎的鸠摩罗什外,还有一批僧人,在思想史、文学史上留下了赫赫美名。
东晋偏安,南下的僧人为了传播佛教教义,往往出入于贵族门第,来往于名士之间,借助和佛教思想有点类似、大家已经熟悉的老庄思想,来比喻、阐明佛教义理。他们所用的语言,也都借用玄学词汇——这就是佛教史上的“格义”现象。
同样的,玄谈的名士们也纷纷学习佛教知识,用以提高自己的辩论水平。
这样一来,佛教思想中融了不少玄学意趣;而玄学体系中,又不自觉注入了佛教血液。
所以东晋的玄谈又不同于正始、竹林、西晋时代,加入了名僧身影,充满了别样意趣。
康僧渊是个胡僧,生于长安,大约晋成帝司马衍时期过江。刚南下建康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少名气,只好托钵行乞于集市。后来,殷浩召开谈座,康僧渊遂前往相见。当时满座宾客,大家都不把这个外表怪异的胡僧放在眼里。出于礼貌,殷浩请他坐下,还客气地问寒问暖。后来,话题逐渐聊到玄学义理上,康僧渊出口成章、妙语连珠,瞬间征服所有人,从此,康僧渊名气大振,跻身名流。
康僧渊广目深鼻,典型少数民族长相。王导有一次拿他的面貌开玩笑,结果康僧渊不卑不亢回答:
鼻者面之山,目者面之渊。山不高则不灵,渊不深则不清。(《世说新语·排调》)
这几句回答机智无比,借用传统面相之术,为自己做了巧妙的辩解,一时传为美谈。
在当时,比康僧渊更为有名、更具有代表性的,是高僧支道林。
支道林,俗名支遁,世称“支公”。他出生于314年,很小就寓居江东,精通儒、道经典,25岁出家为僧,精研《般若经》,名震一时。他的《述怀诗》中,有两句提到自己的学习经历:
总角敦大道,弱冠弄双玄。
就是说自己七八岁就喜欢道家文化,到了二十来岁更是精通《老子》《庄子》。
他精通《庄子》是出了名的,尤其对《逍遥游》中的“逍遥义”,独有见解。名士孙绰见识过支道林的才华,就给王羲之推荐:“有个和尚支道林,玄谈义理很厉害,你要不要见一下?”
王羲之隽秀清雅,一般人根本看不上,就没见。但是孙绰没有放弃,就和支道林一起去找王羲之。王羲之一看支道林长得丑陋,心中厌恶,就要出门。支道林说:“你别急着走,贫道和你简单聊几句。”
于是,支道林洋洋洒洒讲说《庄子》逍遥义,才藻新奇,花烂映发,王羲之听得入神,遂更换衣服,不再出门了。从此,两人成为好朋友,经常在一起游玩。
支道林长得非常丑,又黑又丑,所以在注重仪容的魏晋时代,很不好混。但是他后来成名,在一堆美男子中,丑反倒成为他的特征。
王濛生病在家,告诫仆人不管谁来都不通报,一天,仆人前来,小心翼翼地说:“有一个长相奇特的异人在门口站着,我不敢不通报。”
王濛一听,哈哈大笑,说:“这一定是支公到了。”迎入一看,果不其然。
王濛夸支道林谈玄的功夫不在王弼之下,而殷融曾经见过美男子卫玠,赞叹卫玠清谈之学后人难以企及,但是见到容貌黑丑的支道林,居然说:“真如重见卫氏!”
清谈的风度、学识遮掩了容貌的不足,可见支道林的水平。
当时名士如谢安、刘剡、殷浩、许恂、桓温、郗超等,都和支道林频繁交往。
支道林喜欢鹤,有人送了他两只小鹤,他精心饲养,很快鹤就长大了。他担心鹤飞走,就把鹤翅膀的羽毛给剪了。鹤拍拍翅膀飞不起来,看着自己的双翅,好像很委屈的样子。支道林见状,既像对鹤又像对自己叹道:“哎,你们本来就是冲天之物,怎么能沦为玩偶呢?”于是等鹤的羽毛再长全,就把它们都给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