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始倡玄学——老生者见不生,常谭者见不谭(第14/17页)

何晏、邓飏听后极为不舒服,换谁听到这种话,估计都不舒服,毕竟爱听好话是人的劣根性。

于是这次交流不欢而散,何晏说:“快过年了,咱们明年再见吧!”就此送客。

管辂回家之后,把交流过程说给舅舅。他舅舅责备他说话太直接、太偏激,可是管辂说:“邓飏筋不束骨、脉不制肉,行动坐卧就跟没骨头一样,这是‘鬼躁’之相;何晏形容枯槁、魂不守舍,面色发灰发青,没有一点血色,这是‘鬼幽’之相。两个人都活不长久了。跟死人说话,我有什么好怕的啊?”

何晏请管辂,本来是想解决心中疑惑、给自己找出路的。可是管辂所说,让何晏更加担忧畏惧,他的恐慌感越来越强。但自己是曹氏姻亲、吏部尚书啊,早已深陷政治漩涡,即便现在想抽身而退,也来不及了!

他的《言志二首》,就是在这种惊恐不安的心情下写的。

鸿鹄比翼游,群飞戏太清。常恐夭网罗,忧祸一旦并。岂若集五湖,顺流唼浮萍。逍遥放志意,何为怵惕惊?(其一)

转蓬去其根,流飘从风移。芒芒四海涂,悠悠焉可弥?愿为浮草,托身寄清池。且以乐今日,其后非所知。(其二)

这两首诗,是典型的托物言志。

第一首诗,描写一群鸿鹄(大雁之类)飞在空中,但却有陷入罗网的担忧。他借鸿鹄自喻,表露心中莫名的恐惧和担忧。与其醒目地飞来飞去,不如蛰伏五湖,以全天年,这首诗是说自己想急流勇退。

第二首,则以“转蓬”(被旋风吹入空中、成团飘摇的乱草)自喻,比喻自己深陷政治漩涡,欲罢不能,转而羡慕清池中自由自在的“浮”,这首诗哀叹自己连急流勇退恐怕都不可得。

两首诗的主旨简单明白,那种恐慌、无助、矛盾、无奈,明知有巨大危险却不知道到底多危险、什么时候会遭遇危险的心情,呼之欲出。

顺带说一句,何晏这两首《言志》,还是“玄言诗”的开端。所谓玄言诗,就是用诗歌来讲述玄学哲理。

玄言诗的名声不好,历来都认为玄言诗说理太多,缺乏艺术性,所谓“理过其辞,淡乎寡味”(《诗品序》)。现代无产阶级文艺观给的评论,则是“士大夫逃避现实的精神寄托”。

不过,也有少量的玄言诗,托物言理,把“情、理、景”融于一体,反而呈现出很高妙的境界,这类诗,其实也是山水田园诗、禅诗的祖宗。

高平陵事变

事实证明,何晏的预感还是很准确的。

与管辂会面一周后,即249年(正始十年)正月初六,皇帝曹芳出洛阳,到城南二十里外去祭拜明帝曹睿的陵寝——高平陵,大将军曹爽以及曹爽掌握着兵权的两个弟弟一起陪行。

出城之前,大司农(农业部部长)范桓拉住曹爽,苦苦劝谏:您出城还把两个掌握兵权的弟弟都带出去,万一要是宫里出事,谁来应付?起码留个后手,把哪个兄弟留在宫中,也好有个照应吧?范桓和曹氏是同乡,是曹爽的叔叔辈,心思缜密有智谋,素有“智囊”之称。

曹爽哈哈大笑:“我是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对我不利?”

范桓提醒他,可别忘了城里还有司马懿呢!

司马懿?曹爽心里闪出已年过70的司马懿的面孔。曹爽确实忌惮司马懿,但是听说司马懿半年前就病了,而且病得快死了。为了防止奸诈的司马懿装病,他还专门派荆州刺史李胜前去试探。李胜看到司马懿耳聋眼花,已经不能自己走路,连吃东西都费劲,怎么都是在挨日子,回来后还对曹爽唏嘘不已,觉得司马懿可怜。都快死的老家伙了,能把自己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曹爽最后的顾忌也打消了,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城去了。

可是曹爽只知道司马懿老谋深算,却不知道司马懿还是最佳“影帝”。司马懿装病那一幕,活生生就是演出来的,而且演得毫无破绽、天衣无缝,把那个傻乎乎的李胜骗得伤感落泪,反倒成为他迷惑曹爽的最佳工具。

对于政治权谋家来说,沉得住气是最为重要的性格。他们做好一切准备,忍受一切,等待一纵即逝的时机。一旦掌握主动,就会用尽所有的力量把对手置于死地。司马懿深谙其道。

司马懿是典型儒家望族出身的人,他生于河内司马家,祖上世代为官。他有兄弟八个人,因为每个人的字里都有一个“达”字,比如大哥司马朗字“伯达”,司马懿字“仲达”,七弟司马通字“雅达”,等等,时人称为“八达”。

司马懿是世家大族,骨子里看不起出身寒族的曹操,所以最早曹操和袁绍相争的时候,司马懿就盼望着袁绍能赢,借口有麻风病,死活不愿做曹操的官。可惜后来还是曹操胜利了,司马懿就只好应征,做了曹操的文学掾。曹操让他跟随曹丕等一起往来,待在邺城。司马懿比曹丕大8岁,精于权谋,所以深得曹丕敬重,成了曹丕的智囊。